棠梨这些日子都没有到宫里来,只给我带信说清商闯了大麻烦,她要去给他收拾残局。
而理智告诉我不能去问怀霜,不知是不是由于最近思考苏风华的事情思考得走了火入了魔,虽然怀霜是尧光的转世,却让我越发的有种难以亲近的感觉,而且心思极深,仿佛随便一句话便能把人给套住。由此我甚至开始怀疑三千年前的尧光是否是真心对我,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平时只我一人的梅花林,堂堂君子国的太子又为何会对从未谋面的我感兴趣,难道仅仅是因为我是巫女预言的“神胎”?
我甩甩脑袋,觉得自己最近真的是太有探索的精神,疑心太重了,觉得身边之人都十分不可靠,每一个人似乎都藏着什么秘密。于此,我便只能想到一个让我完全放心的人——未无涯。
我选了一个春光明媚的下午蹦跶着去天一居找身为国师的无涯,不得不说自从连蒙带骗让他当了大虞的国师之后,还做得真是有模有样,没有辜负我的信任。
我本只想邀他出来喝喝茶解解闷气,他却执意要与我对弈。无涯的棋艺精湛,我从未赢过。如此,便是他又想来羞辱我了。我也不小气,只当做是娱乐,便欣然答应。
果不其然,不到片刻,大国手未无涯已经将我的虾兵蟹将杀得片甲不留,他胜券在握,将我围困在西南一角。我“嘿嘿”笑了笑,已经没有耐心走下去,便道:“你赢,你赢,快数数看赢了多少目。”
他含笑点点头,一边算着输赢一边道:“你不是应该有事要问我?”
我怔了怔,果然是什么都瞒不住他,便道:“都知道我要问什么,还不赶快说。”
他不急不缓,示意我看向那盘残局,脸上颇有深意:“就像这盘棋,白棋已经面临全军溃败,被黑棋团团包围。但是你且看仔细……”他瞬间执起一粒白子,放在我不曾想到的一个不起眼的位置,“虽然改变不了大局,却也能苦苦支撑一会儿,赢不了,至少也要捞点其他好处,尽最大的努力让对方的赢面变得最小。哪像你,看出了自己必败便全盘放弃,一点不为自己争取。”
“我有争取啊!”我不服他最后一句对我的判定,分辨道:“只是,要嘛就赢得漂漂亮亮,要嘛就输得彻底,委曲求全谋得一点蝇头小利,这不符合我的原则。”
无涯没有情绪,只是淡淡微笑,“你不执着于输赢,是因为你没有真正经历过成王败寇。人世有句话叫做‘狗急了也会跳墙”,若不是走投无路,谁又会情愿做出那么大的牺牲?”
我听得这话只觉得心惊胆战,不敢十分肯定,只能问得怯怯,“你是说灌湘之所以愿意服从大虞皇帝的命令西征,是另有所图?”
“他当然有所图,这一点你不一早便清楚了?”他瞅了瞅我,开始收拾棋盘,“只不过他图的,是在柳年出现之后的惨败里捞回那一点点兴许可以让他反败为胜的东西。听明白了没有?”
我摇摇头,“不明白。”
“真是笨啊。”他叹了口气,拿着树枝在地上划了三个字:“夔牛角。”
我顿时如醍醐灌顶,“啪”地拍桌子站起,“糟了,苏风华有危险。”
☆、第50章 第十四枝 西征(三)
我怎么没有想到灌湘这狡猾的小人用意根本不在是否听从大虞皇帝,而是他本身就对“六瑞”之一的神物心存觊觎。大虞要的不过是土地与人口,因为凡人拿着神物毫无用处,但是此“六瑞”在仙神界却都是宝贝级的东西。灌湘恰好借着大虞的出兵扫平夔牛一族,夺得夔牛角——那个在凡人看来只是一个摆设但是对仙家而言却是至尊的东西。
而依照我之前的推论,苏风华对“六瑞”似乎也是志在必得。
无涯根本来不及阻止我,我只扔给他一句“什么都别说我一定要去看看”便跑了。简单收拾了一下,塞了大分量的食物在八罗袋里,在黑漆漆的夜里准备伺机溜走。
我想着半夜无人之时,只要我小心地屏住气息,再将孟槐抓出来施展施展,逃出皇宫应该也不是难事。只是我考虑到的是如何对付降魔者,却没有考虑到如何对付这半夜三更还不睡觉站在院子里赏月的人——怀霜。
我一步一步沿着墙根挪动着步子,心里祈祷着“你看不见你一定看不见”,然后便听见那熟悉的声音静静开口:“今日又收到捷报,夔牛族的第三座城池也如期攻占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