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宁仍在催促:"香浮,你说的是不是真的?皇帝哥哥没有死,他会回来找我们的,是不是?"
"是的。"平湖忍着泪,微笑地回答:"我听说,有人去五台山清凉寺上香时,看到一个和尚长得很像皇上。可惜再去的时候,那人就不见了。我想,大概皇帝哥哥现在还不想回来,所以在故意躲着我们吧。皇帝哥哥一心想参悟佛法,等到他参透的时候,就会回来找我们了。"
"就像玉林秀师父说的佛陀一样吗?"
"是的,就像佛陀一样。当年,佛陀本来是迦毗罗卫国的太子,将来要继承王位的。可是他一心想寻找世间真正的教义,就带了几个随从到处求师,修炼。终于有一天,他在菩提迦耶的一棵菩提树下悟道成佛,这才回到了家乡,将他的妻子、儿子、姑姑、臣民,也都规引入教,成为佛教徒。皇帝哥哥是佛陀转世,想来他也会经过这样的历炼,等到成佛的时候,就会回来找我们了。"
"他真的会回来吗?"
"一定会。"平湖肯定地说,轻轻握着建宁的手,"只可惜,我等不到他回来了。所以,建宁你一定要好好等他,等他回来,你要替我告诉他:从我见到他的第一个刹那开始,我就很喜欢他了,直到死也没有改变过。你一定要替我告诉他这句话,好吗?不然,我怎么也不甘心的。"平湖这样说,本来是为了安慰建宁,然而不由自主,她的眼泪流了下来。
建宁一看到平湖的眼泪就慌了,忙忙说:"香浮,别哭,别哭,我答应你,我一定会等他,等皇帝哥哥回来,替你告诉他,你一直都很在意他,好不好?"她手忙脚『乱』地替平湖擦着眼泪,忽然听到一个少年的声音说:"皇额娘,你怎么哭了?"猛地抬头,只见一个少年头戴紫貂暖帽,身穿宝蓝『色』常服,正满脸关切地走来,虽只是家常打扮,且在年幼,却是龙睛凤目,不怒自威,不禁大喜:"皇帝哥哥,你下朝了?"
来的人当然不会是福临,却是当今皇上玄烨。
玄烨看到建宁脸上那种小孩子般欢呼雀跃的神情,不禁愣了一愣,方恭恭敬敬地施礼道:"儿皇给皇额娘请安,给十四姑请安。"
建宁这时候也明白过来,却也并不见得多么失望,只淡淡说:"原来是烨儿,一年不见,长得这么高了。你做皇帝做得可好哇?"
玄烨不及回答,且在平湖身边坐下来,关切地问:"皇额娘,你怎么哭了?是不是身子很难过?几位新太医的『药』吃着可好?如果中『药』不见效,不如试试汤玛法的西洋『药』。你说好吗?"
平湖却只反问道:"太皇太后答应让你来见额娘了?"
"太皇太后不知道我来。"玄烨笑道,"儿臣听说姑母陪皇额娘来建福花园赏桃花,就说要四处走走,把侍卫打发了。太皇太后只是不许我随便出入景仁宫,可没说过我连花园也不能来啊。"
平湖颔首微笑,她知道,和儿子的每次见面都可能是最后一次。以前有很多话,她都希望等他长大时再对他说,可是没有时间了,她必须利用这最后的机会把重要的话早一点告诉他,让他能记住多少就记住多少,能做到多少就做到多少。她按住玄烨的手,转身对建宁说:"你还记得埋桃花酒的地方吗?不如去看看,是不是又埋了新的酒?"
建宁凝神想了一想,点头说:"我当然记得,我这就去找出来。"
玄烨看着建宁的背影走远,叹息说:"十四姑怎么变成这样了?像个小孩子。"
"她被人下了『药』。"
"下『药』?"玄烨一惊,"什么人要害十四姑?额娘,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救她?"
平湖叹息:"十四格格太敏感,太重情,也太任『性』了。我替她把过脉,下『药』的人手法很有分寸,目的不在害命。所以,那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药』,只会让人神智不清,对十四格格来说,也许糊涂些,比清醒更安全。"
玄烨似懂非懂,在平湖的身边坐下来,又问:"额娘,你支开十四姑,是不是有话要同儿臣说?"
平湖点点头,又定了一定,这才很郑重地说:"烨儿,我告诉过你,你是汉人,你的身上流着大明皇室的血,将来做了皇上,一定要替汉人说话。你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