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青,出了这样的大事,难道,朕还会舍不得那一块玉石?”
许多年了,久远得几乎想不起是从哪一日开始,莫离便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鞍前马后,出生入死。
对萧翊来说,莫离是臣子,更是朋友是知已。
他从未想过,莫离会就这么离开人世,那种遗憾,他无又言表,只是心内沉沉,压抑不已。
此刻,别说是一块冰玄玉,便是要再宝贵的东西,他也绝不会眨一下眼,只因,在他心中对待如此忠臣良将,什么都值得。
早就猜到萧翊不会责罚于他,得到如此回答,莫青并不欣喜,只继续道:“皇上,末将有一事相求。”
“说吧。”
“为了送皇上来药谷治伤,大哥的尸身尚未下葬,所以,莫青想先行回府,为大哥打点丧事。”
言至此处,莫青又见哽咽,虽说忠孝难两全,但思及大哥尸骨未寒,却无人照料的处境,不由得又痛上心头。
“应该的。”
似重叹,似轻语,心头,似有一物沉沉重压,令他窒息不已,莫离呵!
那样耿直率性的人,怎么就没了呢?
“谢皇上成全,待末将回京后,便会着人来接皇上回宫,请皇上在此放心疗伤便好。”
经历太多,几乎一夜成长,彼时的莫青,言语间已现成熟之风,让萧翊亦为之欣赏不已,不过,他倒是不愿让人劳师动众的来接他,便拒绝道:“不必了,你好好打理莫离的身后事便可,其它的,不必多想。”
“可是皇上,末将不放心您独自回京啊。”
“独自回京么?不,这一次,朕绝不会单独离开。”
萧翊的眼间,闪过云晚歌明媚的笑脸,原本沉重的心头,似也因此轻松不少,墨发飞扬间,他紧抿的唇角,似也被轻轻扬起,几不可见的微笑着。
他眉眼含春的神情,落在莫青眼中,竟是心头酸涩不已,一直不明白大哥为何不许自己靠近他的月大哥,直到在穆府他看到她一身女装的飘逸出尘,他终于明白,原来所谓的月军医,不过是一个打消众人疑虑的愰子。
她的身份,从不是外人所能觊觎,当然,也包括大哥与自己。
药谷里的草药,因其得天独厚的生长环境,自要比外界的品次高出许多,在此地养伤,可以说是药半功倍。
是以,不过几日功夫,云晚歌便已能下地行走,虽说伤口离痊愈之期还有些时日,但能自由行走,终不至于太过憋闷。
那一日,在萧翊的搀扶之下,她走了很远,直到累到不行,方才寻了一处草地坐下。
负手为枕,她仰躺在地,望着碧蓝如洗的天幕幽幽道:“莫青走了吗?”
“嗯,有几日了,他说要先回去守着莫离。”
闻言,她晶莹的泪滴,骤然而落:“萧翊,我是不是太任性了?若不是我执意南行,莫离他,不会死。”
“月儿,这不是你的错,莫离不会怪你,莫青也不会。”
“我知道他们都是好人,只是,我心里难受,难受……”
对于莫离,她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熟悉感,每每她想要问个清楚,他却总是闪避不答,如今,莫离不再,她便是有心再问,也再无人能给她答案。
可真正让她伤心的,却并不是因为得不到答案,而是对莫离的那种内疚之感,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她欠了他很多很多。
于她身侧躺下,他伸出大手,紧紧环抱住她,安慰道:“所有的事都是因我而起,要怪,也是怪我。”
有他在身边,她总是能很快平息悲愤,收起眼泪,她依在他肩头感慨而语:“外面的世界太复杂,假若,能一辈子呆在药谷不出去,也许才是最幸福的。”
萧翊有心而问:“你想一直住在这里么?”
“是啊,这里很美,也很宁静,而且,没有那么多的纷争困扰。”
发自真心的话语,让他不由怔然,侧目,仰望着天空里悠然而走的白云,他浅浅道:“是啊,很美,便是从这里望出去的天,也比宸宫里要美上许多。”
“是吗?我还真没注意到呢,在上京的时日不多,哪顾得上这般悠闲的看天。”
只是随口一语,他却是真的动了心思,半侧过脸,望着她娇挺的鼻头发呆,想要说的话却如卡在喉间般,任是如何也吐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