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面现恍然,点头道:“是个用心的孩子。也是,那书上干巴巴的两句话,自然没有实打实的真事儿好懂,这果然是个法子。”
过了两日,忽然每天把越苭叫到身边来说些府务上的事,也弄来几本账目细录叫她瞧。
越苭起初全不接头,后来另寻人问了,知道又是傅清溪那里的招数,又是听了夏嬷嬷信口胡说,气得直骂:“害千害万的东西!我又不学那个,叫我看账来作甚?!只管混起主意哄太太,偏太太又信她的!”
话传到夏嬷嬷耳朵里,也只好一声叹罢了。她如今已经不多管越苭读书的事儿了,只照着每日的安排问过,姑娘说做完了那就做完了。最开始那一团火,早熄绝了。自己不过是奴才,伺候的是姑娘,姑娘不乐意,自己还能打能骂?跟太太说了几回,太太也只一句“回头我问问她看”,到底不了了之。
这回却是被冤枉了,原是闲话说起,自己也不曾添油加醋撺掇太太如何,都是太太自己一片望女成凤之心。可惜啊,照如今看来,这太太的一片苦心恐怕是付诸流水的多。
果然,越苭看了两天便不耐烦了,大太太故技重施,把越萦也带在身边,叫她们俩一处学着。这下可好了,越萦好容易得着接触府务的机会,知道这个东西对于往后掌家理事多有用处,自然下心学习。越苭一行讨厌要学的东西,一行还要讨厌越萦,加上心里还一直住着个“她是个什么东西,她也配!”这样的念头,真是一心三用三愤懑,哪里还能有什么长进。
“罪魁祸首”全不知道自己“钻进钱眼里”的行止又害了人了,正翻着满桌刚递进来的文书材料。她如今正想尽办法要证明之前自己所得的“结果”是错的。寻证据试图证明南省果然灾损严重,今秋米价必然暴涨。只可惜,每回寻着支持这个观点的“官样文章”,往底下一追,就出现些怪事来。
比如自己这里有半个月前的当地商行买卖细录,结果如今的邸报上却报当时冕河支流决堤,水漫数镇。这冕河支流边的小镇明明当时还在卖今夏的香露水粉,那水漫的小镇到底漫到哪儿了?
又有几名被京里亲戚接了进京的稔县百姓,说起初时如何大旱,河底都能走人了云云;之后又如何连日大雨,连齐唐官道都没过去了……这一听正是当地灾损实证,可实际上齐唐官道在稔县那段本不在粮区,且官道两边都是河浦,只因这个消息米契市场就又往上涨了一波似乎也太不讲道理。
又有说粮区水淹大田,眼看着秧田都冲毁了,到时候只怕无苗可种。她翻了农书细查,稔县那地方,与京城周围农时大不相同,夏至播种育秧的大有人在,这会儿不过将将入夏,晚稻育秧还早。退一步来说,就算田地真被水淹了,退水又晚,耽误了育秧时候,还有散种直播一道,亦不至于这会儿市面上“颗粒无收”的论调。
如此,她整日收集各处消息,又忙着翻查各样书籍,来自己同自己打架。先按着线索立了结果,又要去找反面的证据来证明这个论断的错误。真是忙的不亦乐乎。
偏这个时候,谢翼想找她说话。谢翼自之前几次与傅清溪言语不睦,自己也抽空想了一回,还有些东西想不明白,便想同她直接说说。哪知道来了两趟,都没见着傅清溪,柳彦姝给传的话,只说忙。
谢翼一时心若死灰,柳彦姝还帮傅清溪说话:“她不是哄人的,是真的忙。唉,说起来如今她做的那些东西我是全看不懂了,不过她这会儿比从前什么时候都要更忙。那脸也整天绷得什么似的。想是在想什么大事。府里老太爷也说了,这理术数术一道都是如此,越往里头走越艰深,她偏学了这个,也是没办法……且过阵子又要去什么清暑会,这会儿不做准备真是不行……”
谢翼长叹一声,“她既避而不见,我也晓得她意思了。”
柳彦姝无言以对,这话也不是自己能劝的啊!回头告诉傅清溪,傅清溪紧着往纸上记了几笔,才回头道:“哦,好。”柳彦姝翻个白眼,懒得再管了。
眼看着米契日高,董九枢这日终于等到了傅清溪下的指令。把当日董老爷交给他的两个旧年心腹叫进了书房,如此这般吩咐一回,转眼就有几个中人通过董家名号的账户以当日的最高价挂出了几张期至今秋秋熟的认卖米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