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考加恩,顾名思义,即在春考中额外加恩施惠,最直接的便是加分,另有特准名额等事,花样更多了。为什么寻常人家考进五大书院都是了不得的事,对“玄赤金青蓝”那样的人家来说就不算个什么了?就是因为那几家都有一堆的加恩令在手。
一样的春考成绩,你若是那几家的子弟,上五大那是稳稳当当,若换了寻常人家的孩子,恐怕吊尾都难。当然那大家子里也有实在扶不上墙的,三五个加恩令堆上去还不够成绩,那就另说了。
越家子孙争气,凭自己本事,分别考进了天峦和天香书院,叫人拱着牵头办了个女学,哪想到竟还有这样的好处在后头等着!
如此一来,往后这几家子弟要考学,不是更容易了?若是这一代里头能有一半进了书院,那越家往后可就更不得了了。
是以这消息传出来之后,就开始有极亲近的人家上门相贺,待得玉书台发了明令,更是所有远的近的至交亲友都过来贺喜了。这不是三节两寿那样的日子,什么都有旧例可依,突然来这么一出,把越家几个女主人都忙得晕头转向,不过忙归忙,那心里都是极高兴的。
傅清溪也觉着这消息就同久旱时节的大雨一般,自己肩上的担子也忽然轻了许多。加上加恩令的加分,只要老实学着,春考名录上的书院总是能落上一个的。她又没那么大心,非要五大书院不可。
老太太同俞家鲁家的碰了头,都各自回去嘱咐自家儿孙,不可因此生骄,比自家厉害的世家大族多了去了,才俊更是无数,若是因此懈怠了,往后加上加恩的分数还进不了书院,那人可就丢大了。
因此书院里只热闹了半日,第二天就没人谈起此事了,也是,这一屋子的人都得了好处的,相互间说来何益。
傅清溪前阵子看了那昆仑书院女学生的书,自己跟自己较劲了一阵子,这会儿得了这样的消息,就有些松劲儿。由来这懒人是最不能松劲儿的,一身的懒骨头,一直绷着还罢了,一旦哪日那口气泄出去了,再想找回来就难了。
就如傅清溪如今的样子,好似要把之前少偷的懒都补回来才罢休似的。
只有俞正楠还同往常一样勤谨,傅清溪看着暗自惭愧,想着等自己歇完这一阵子,再向俞正楠学吧。
可这心似平原跑马,易放难收,哪儿那么容易再静下来。
等到她东摸摸西逛逛稀里糊涂蹉跎了一阵子,树叶儿都已经掉光了。
“哎呀又是一年了呢!”柳彦姝把两手揣在暖袖里看着窗外叹道。
傅清溪正在一边用彩泥儿捏小玩意,这也是学里刚风行起来的,听越萦说天香书院的天心楼里头就有彩泥的泥塑课,一众人等听了自然更来劲了。
柳彦姝见她头也不抬,又道,“你还不知道吧,你那个郭教习年后恐怕就来不了了呢!”
傅清溪一愣,抬眼看着她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没听说过。”
柳彦姝笑道:“你还同我装,你都多久没有去寻过教习说你那些古怪作业了?那时候我就说,那般无趣的东西,看你能学多久!怎么样,到底没意思吧?”
傅清溪心里一虚:“你别说我,我问你哪儿来的道听途书呢。”
柳彦姝道:“道听途说?旧京王家学舍要叫她过去教数术,她夫君正好也在那边有差事,你说说这事儿准不准?”
傅清溪一听这话,便道:“这是王常英还是王常安告诉你的?”
柳彦姝道:“啧啧啧,连哥哥也不叫了。”
傅清溪嗤笑一声:“别挑礼儿,我还等着喊姐夫呢!”
柳彦姝面上一红:“小心我撕你的嘴!”
傅清溪不解道:“我喊姐姐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你干么要撕我的嘴?!”
柳彦姝被问住了,狠狠道:“你这点聪明劲儿全用来对付我了吧!”
傅清溪见她羞恼,不敢再逗她,催着道:“好了我不管谁个告诉你了,到底什么时候的事儿?若是郭教习走了,哪个来教我们数术?”
柳彦姝道:“好人做到底,他们家在这里供奉的教习又不止这一两个,去了穿红的,自然有披挂绿的来,你怕什么!再说了,那数术课上不上还不是一个样儿?开始还好,如今是越发听不明白了……几个人要听的。”
傅清溪见话都说道这地步了,恐怕是真的,一时又懊悔自己这阵子太过懈怠,有愧于郭教习对自己的看重和爱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