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贵人自然是没有了活路,当夜尼姑庵便命人通知了宫内,宫里面赐来毒酒,娉贵人那时才觉得犯了大错,她举起酒杯时浑身颤抖,而身边被绑起来的男人身子更是抖得如筛糠一般,她将酒杯举到男人跟前,轻声问了句:“你愿意同我一起死么?”
那个曾经说爱她入骨的男人,愿意为她赴汤蹈火的男人,一把推开了那个盛着毒酒的瓷白,酒杯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匍匐的跪到宫里来的人面前,磕头如捣蒜,面色惨白的抬起头,慌乱结巴的求饶道:“大人,错不在我,错不在我,是她……是她招惹的我……是她招惹的我啊……”
她看见那个人额头上的汗如水珠一般滑落,拽住太监袍角的手像是要在那太监身上生生拽出一块肉,大声的求饶声响在耳边刺耳又讥讽,那些男人的话怎么能信,她早就该不信了,就连京洛皇城内最尊贵的人说过的话也不能相信,何况是他们这些命如草芥般的人。
那个前刻刚与她有过肌肤相亲的人,在明晃晃的刀锋下倒在赭红的血泊之中,她眼里却是一片清冷而死寂,或许那一刻她才发觉,曾经周身的热闹都是虚幻,那个人的血流到她的身下,她伸手在地上粘上那殷红,放入口中。
站在近旁的一群人里冰冷而严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震惊,她想她该是妖魔了,但若是不是嫁在帝王家,还会是这样的结果么,已经没有人再给她那样的时间猜想,冰冷带点辛辣的液体从喉咙里划过,她最后的嘴角竟是溢出了一个大大的笑。
究竟在嘲笑什么,嘲笑她生得貌美,被选在了帝王家,嘲笑她放浪形骸,嘲笑那个男人最后死时的狼狈模样……
她曾经那样雍容,她曾经受到皇上专宠,她曾经也有挑选不完的首饰,也有满目琳琅的华服……这高墙大院里的女人,表面看上去风光无限,心下却各有各的痛苦与悲哀……
“娘娘,太阳下来了,要不要拿大氅给你披上,该受凉了。”子翎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旁,她摇了摇头。
天气已经开始转暖了,那后院的红梅都落了大半了,满地的殷红,刺的人眼……
☆、夜宴
夜里的京洛城璀璨闪亮犹如白昼,宫内宴席隆重,各国朝贺的使臣皆已落座。
能在这出现的都是官位极高,或是皇室众人,九王爷拓允自然也在其中,他一身玄墨锦服,衣襟与袖口处用金线绣着繁复的纹络,一望而知,显贵而沉稳,在其旁边的还有其他诸侯,各自落座于离皇帝较近的位置。
他的眼神容然从席间扫过,静静碰了碰身边的茶杯,脸上是谦和而温润的笑意,视线与上座的浔炆一对视,两人的眸子皆幽暗如古井,一个如春风化雨,一个如暗礁深藏,相视皆是一笑。
浔炆看了看旁边不远处的空位,眉头微不可查的一皱,须臾间敛了神色,举了酒杯朝拓允道:“九皇叔这两日可是身子欠妥,自从父皇过世就不曾与你见过面。”
拓允站起身来,遥遥举起酒杯,朝浔炆处拜了拜:“多谢皇上挂心,臣近来身子是有些不好,在家修养了几日。”
浔炆笑:“皇叔要多养息身子,朕刚登基,有许多事上还要仰仗皇叔。”
拓允亦笑:“辅佐皇上乃臣分内之事。”
两人皆朗声而笑,大臣举杯恭贺皇上登基,底下一片吾皇万岁,而两人的笑意都未达眼底……
浔炆举杯朝各国使臣敬酒,使臣皆献上自己国家的珍宝古器,以示友好,殿内鼓乐笙箫不断,宫廷夜宴自宫然奢美异常,金漆龙头宫灯在殿内光彩熠熠,照得所有人脸上皆是一片喜庆的恍惚。
各国进献的美人一个个低头敛目而入,身着薄绡,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而座上的浔炆扫了几眼,美人们便被宫人们带下,也是,这是皇上的女人,现下殿内官员众多,美人们皆只着薄衣,窈窕身姿未免便留在别人的眼中。
殿外夜色如漆,偶有几颗星子璀璨。
和亲公主不比那些美人儿,她是琉球皇族显贵,进宫时便着一身嫁衣,未见面便为妃,使者朝身边人递了个眼色,宫乐声起,调子异域,传至殿外。
千宁儿听过这个乐音,在幕府的宴会之中……
但她现下却没办法专心聆听,冷风从面庞上呼啸而过,她回头,凛冽的刀锋从她脸侧略过,照亮了她的双眸,堪堪躲过,身后又立即传出一片刀刃划划破空气的声音,长桥之上,那个女子的手紧紧拽着她,精致的面容已经吓得失去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