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宁儿握着杯子的手滞了滞,这才发觉杯中的水早已经凉透,她心里有太多疑惑,却在开口时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她才开口道:“为什么是九王爷的人接我,你呢,你为何会出现在这?”
她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称浔炆为皇上,但他似乎并没有在意。
他来见她似有些勉强,也不愿多看她,只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淡淡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千宁儿看着他瘦削的脸,目光停留在那伤痕之上,伤口不深,却不像是与人打架所致,而像是被利刃所伤,心里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她被浔炆关起来的这段时间里,京洛定然发生了很多的事,而她一无所知,被人从暴室里带出,在马车里遇险,后又被扣在这里,她就好似被闷在一个密不透风的瓶子里,周围的人嘴在动,手在挥舞,而她却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她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了浔炆的手腕,看着他的眼睛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三天前的那夜,宫里是发生动乱了么?”
浔炆的眉毛的动了一下,本来就不甚好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千宁儿的手握在了他的伤口处,那里因着铁链的磨损和连日来的溃烂已经能看到筋骨,巨大的疼痛席卷而来。
因着不想让千宁儿看出什么,他的脸除了刚刚微不可查的一动,就再也没有任何忍痛的表情,而是变得越发冷峻。
他知她向来聪明,虽然他提前将她隔绝在所有信息之外,她亦能从一些风吹草动里面觉出一些不妥,说出来的话须得半真半假,才能让她信服,甩开她手的动作剧烈,嘴里涌出猩甜。
他强行咽下,淡淡的看着她道:“拓允那夜带兵攻入皇城,问我皇位与你之间选择哪个……”他说着看了千宁儿一眼,她并没有说话,只是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
浔炆将她那小动作看在眼底,带着一抹惯来轻佻的笑意道:“他这话问的委实好笑,于我而言,后宫女人何其多……”
他漫不经心的说着,看着眼前那瘦削的女子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藏在桌下的手紧紧握着,几乎要要骨头捏碎。
他不知是该欣喜还是该难过,眼前的这个女人似乎对他并不是全不在乎,他看见了她强自镇定的眼里起了一层水雾,稀薄而朦胧,她抬起手佯装将额间的碎发捋开,手却有些颤动。
他嘴角却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你不是在进宫前就中意九皇叔么,现下我成全你们了,明日收拾妥当了有人引着你出去,日后你安心做你的王妃也好,侧妃也罢,都与我再无瓜葛。”
“我放过你了……”
千宁儿捋发的动作顿了顿,她不知自己现下是什么情绪,该欢喜,该释然,还是该痛苦,脑子里似被掏空一般,一瞬间什么都没有,她抬起头,想给他一个如平日一般淡然的神色,却觉得自己牵动嘴角的动作有些艰难。
浔炆抬起眼看向她的神色,感觉自己内心有些地方在分崩离析,他却一挑眉毛,眼里闪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将脸凑到她的面前道:“难道……你已经爱上我了?”
他的脸离她很近,近得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他看着她的眼睛说出来的话就如极北之巅上的冰凌一般,语调轻缓,却透着侵入骨髓的寒凉:“不要自作多情,你至始至终都是我一时性起的玩物……”
他说着伸手在她脸上抚了抚,此时若是有人看过来,那柔缓的动作真正便是两人极亲密的人才能做出,千宁儿一把推开他,伸手在他脸上响亮的打了一巴掌,那声音太响,让两个人都同时愣了一下。
她那一推,手上的力度很大,浔炆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胸口处的有温热的液体流出,他转身面前墙壁,鼻尖有淡淡血腥味溢出,身上的纱布已经开始有些浸透了,他不能在这里待太长的时间了。
背后没有一丝声音,他不知她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心绪,他欲回的头似被灌了铅一般沉重,半晌,他听到她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如果说明日我不走呢,你会将我怎么样?”
他没有转身,却仍像是看到了她脸上倔强的神情,就如他第一次强行占有她,旭阳死的那个夜晚她四处寻找时的神色,就如同她将他强行压在身下,她的双眼虽然猩红,却没有流出一滴眼泪,只定定的睁着眼睛看着他时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