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陶两家这些年的关系越来越紧密,他的妻子也是陶家女,她这般挑拨除了闹得和岳家关系不好、夫妻失和外,对他完全没有半分好处。
他懒得再同她多说,眼神一冷道:“看来姨娘是没有要拿给我的东西了,这天儿冷,姨娘还是赶紧回自个儿的屋子里去吧。”
杨氏还不死心,拿出帕子,眼边一抹,就带下几滴泪来。“我可怜的姐姐啊,您怎么就去得这样早,自个儿的孩子都不认母家亲戚了,还打算认贼作母,也不知道娶了个怎么一个不贤的妇人……”
“谁不贤了,给老子说清楚!”陆文升阴着脸,口气不佳的瞪着杨氏。
这才一会儿功夫,她也能过来这儿闹腾,可见得是日子过得太清闲了,才有这份闲心在这里挑拨离间。
“老、老爷……”杨氏瞧见陆文升就站在另一头,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滚!回你的地方去!”
陆文升连看也不看她,只看着儿子,皱着眉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没好气的道:“怎么,摔了那一下晕了过去,现在倒是清楚了不少。”他这话已经说得很直了,只差没直接说之前他让杨姨娘给唆弄的时候,根本就是脑子不清楚了。
打以前开始父子俩就没有正经说过什么话,两个人像斗鸡似的对阵也不是什么稀奇事,陆定楠懒得回应,却拦着他不让进屋子。
“进去做什么呢,一身的寒气。”
陆文升先是一阵惊讶,随即饶富兴味地盯着儿子瞧。“啧啧!真想不到啊,刚刚下人跟我说你听见你媳妇儿不好了,跑得比飞还快我还不大信,现在……倒是有几分意思,护成这个样子,连我都不让进屋了?”
“外头凉,容易带着寒气。”他刚刚摸着陶贞儿的手,就觉得她的手太凉了些,她的身子已经够虚了,要是再受寒那可怎么是好?
“成!不进去就不进去。”难得儿子对媳妇儿这么上心,他这个当人家公爹的也不好多探问了,斜眼一瞧,杨氏还杵在那儿,他不耐的又骂道:“还站在那儿做啥?没点眼力的东西!”
杨氏原本像是恍了神,被这么猛然一喝,惊得连连往后退,脚步一个踉跄,差点就拐了脚摔到地上去。
她身边的丫鬟连忙上前搀着她,两个人退到一边,杨氏难得能见陆文升一面,虽说刚刚说的话似乎已经惹得他不快,但想起最近杨家人送来的口信,她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凑。“老爷,我娘家兄弟前阵子捎了信给我,说是得了好酒,想邀老爷……”
陆文升冷笑两声,打断道:“杨敬宝的好酒我可不敢喝,上回喝酒他张口就是一千两,怎么,才多久时间,又缺银子了?”
杨氏被他这讽刺的话,刮得脸色又红又白,舌头都打结了,心里暗恨娘家兄弟不争气,同时也埋怨陆文升不给杨家人面子,居然在陆定楠面前,毫无顾忌地说着杨家的败落,最后她只能在陆文升的冷眼下,由着丫鬟搀着离开。
陆定楠看着杨氏狼狈离去,又见父亲脸上连半丝的动容也没有,只是背着手,冷淡的看着天上又开始窸窸窣窣下起的雪,他突然很想问,能够对杨家人如此狠绝,是不是一开始就不曾对他的生母有过感情?
他不知道他已经把困了自己多年的疑惑给问出口,但既然问了,他也不会后悔,他定定地看着父亲,等他给一个答案。
陆文升看着这个已经长成足以让他骄傲的儿子,忽然发现,或许这样孤傲的性子下,其实是一种天真的自负,不过,人无完人,他不介意在这个时候尽一个当老子的本分,教教这小子人生最重要的课。
他嘴角轻扯,平淡的嗓音没有任何的渲染,只有那曾经抢桑的眼神为这句话添加了重量,“小子,我今天就教你一句话,珍惜眼前人,别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阻碍了你,那些都是不值当的东西。”
是不是爱过,不管对他来说或是对儿子来说,都已经过去,他们能够做的,只有珍惜自己现在最该珍惜的人,至于其他人,他们已经尽了那点心,若想要奢求更多……又与他们何干?
陆定楠垂眸不语,定定的看着自己的手,感受着不久前握在手心、略凉的柔荑,心中柔成一片汪洋。
一片雪花轻轻飘落,如同那个旋转的水晶球里的栀子花,绽放在手心,缓缓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