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寂静中,他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不过是个小丫头,却已经会带着弟弟妹妹一起吃饭,身子小小的,却装成大人沉稳的模样,如今想来却是格外的可笑。
第二次见面,是他们订亲前的那一次,她来看望陶氏,他见了一眼,只留下这姑娘看起来可真是古板的印象,直觉感到讨厌,是因为她还站在陶氏的身旁。
第三次见面,是订亲的时候;第四次见面是洞房花烛夜掀开盖头的瞬间……
严格算来,两人见面的时候不多,如果不是和她成亲,说不定几年后对她再也没有印象了。
如果不知道她对他的好,如果不曾和她互换了身子,从那么多人的嘴里,知道了有一个女人原来这样对他好,那他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原来在她看起来冷淡的面容下,一直默默关心着他,始终无怨无悔的等在他身后,期盼他回头看一看她。
他用另一只手抚上了自己的脸,轻轻地笑了起来,像是想起了他们曾经浪费的那些时间,同时,他也哭了。
刚刚他看着她几乎毫无气息的让他抱着,他的思绪空白一片,他甚至不敢去探她的鼻息,只能不断告诉自己她一定没事,让人去喊大夫,然后假装镇定的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感受着那微弱的脉搏,证明她还在他身边。
当一个人这么害怕失去另外一个人的时候,那又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他反问自己的同时,感觉他握住的手似乎有些动静,他急急地回头,坐直身子,看着她缓缓眨动眼帘,然后恍惚的转头回望着他,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凝视着彼此。
当陶贞儿逐渐清醒之后,她伸出手抹去了他颊边的湿润,虚弱地笑了笑。“怎么哭了呢?”
陆定楠又流下一滴泪,然后摇摇头,沙哑而哽咽的道:“我只是想说,原来我爱你。”
她有些意外地望着他,接着笑得眉眼都弯了。“我也是啊……”
陶贞儿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现实还是依然在梦中,她只觉得说完这两句话后,她突然觉得好累,眼皮重得几乎无法再撑开了,只是……就算是梦也好,她真的好想再多看他一眼……
他抚着她的发,轻哄道:“累了就睡吧,醒了,我还会在这儿。”
“一直在这儿?”
“一直都在。”
得到了他的保证,陶贞儿安心了,再次沉沉的睡去,这一次她不再皱着眉头,而是带着浅浅的笑意入睡。
陆定楠又坐回原来的姿势,靠着床,他也闭上眼睛,就这么安静的守着她。
好好睡吧,这一次,换我等你了。
“二叔跑了就跑了,这事儿闹出来也没好处,只是跑得了人跑不了庙,他总有回来的时候……到时候……”
陶贞儿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大亮,而且许久没听见的小狗声音和孩子玩闹的声音,似乎近得就在屋子外头,她甚至还听到陆定楠说话的声音。
他不是还在外头办事,怎么会在屋子里?是她太思念他,产生幻觉了吧。
陶贞儿一愣,忽然失笑,觉得自己大约是把梦境和现实给搞混了,只是一坐起身,她还想着自个儿不是还在祠堂边上的屋子里吗,怎么感觉又换了地方,疑问才刚冒上心头,床边的帐子突然就让人给拉了开来。
“醒了?”
她傻愣愣的看着笑得一脸春风样的陆定楠,还没回过神他怎么会在屋子里的时候,他就将她整个人给拦腰抱起。
她不禁惊呼出声,双臂自动的绕着他的脖子,就怕一个不好会摔下去。
“这是做什么呢?快放我下来!”她小小的挣扎着,不小心对上了屋子里另一个人的视线,双颊一下子如同熟透的番茄一般涨红,羞得直想找个洞钻进去。
“爹?!你怎么会在这儿?”她拍打着他的肩,又羞又臊的催促道:“快放我下来!都让爹给看见了!”
陆定楠有时候就是个我行我素的人,他也不管岳父调侃的神情,也不管陶贞儿羞得要没脸见人,还是按照他原来的打算,将她给抱到桌子边坐下后,替她和岳父倒了杯茶,这才总算安分下来。
陶铭亨自是知道女儿脸皮薄,也不多加调侃,转而看向陆定楠,眼神带着赞许,但仍免不了端着岳父的架子道:“你也就这两天做的事还像个人。”说着,他曝了口热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