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兄……”她的声音有些哑,以至于发音不太准确,第一个音之后才艰难吐出第二字,不由地咳嗽了两声。
玉邀微微笑,点了点头,此时恰好来到岸边。前方是一片林子,玉邀将九华允放在树下,随后在旁打坐,用内力将浸湿的衣袍烘干。
“咳、咳咳——”九华允撇开头,将一口痰吐在草丛里,顿时声音恢复了正常。
她靠着树干微微喘息,目光放远,确认周围环境,轻声问:“哥哥来了么?”
“自是来了的,至于现在在哪里,我也不知道。”玉邀收回内力,站起身,“这下你可真正惹恼了他,怕是有些麻烦了。”
九华允正欲解释,想了想还是算了,双目茫然地望着远方,“一国之君轻易离朝终是不妥,义兄怎么不劝着他?”
玉邀浅笑道:“他哪里是我能劝得了的人?”
“……哥哥已经知道一切了么?”九华允忽道。
这是她的直觉,这是一句试探。
玉邀竟很默契地答道:“是的。”
仿佛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因何而忧虑。在他面前,她就像一个怀着心事的小女孩。
于是对玉邀的观感突然多了一丝敬畏,九华允低着头,喃喃道:“哥哥……会怀疑我么?”
“也许吧。”玉邀听见她的疑问,给了一个不确定的回应。
九华允想起之前那个奇妙的梦,抬头看向玉邀,问道:“义兄是怎么想的呢?”
玉邀看向她,用带着几分玩笑的口气笑道:“你兄长时常发神经,不要理他便好,他欺负你,你大可欺负回去。”
原来玉邀如此看待他们兄妹间的关系,九华允不由得笑了笑:欺负回去?这要怎么个欺负法?大抵只有断绝关系才能威胁到他了,这个固执又蛮不讲理的人,有时候让她觉得有些烦了。
“义兄是相信我的么?”九华允神思恍惚,不禁想要在玉邀这里再一次确认答案。
玉邀微微颔首,看着她认真说道:“纵然你是殷策命,你愿为穆衢出生入死,你在青兽宫变的时候以惊雷六计定局,从而推翻阎相大权,让穆衢坐稳这个王位,但在我看来,你依旧是你,所做一切为恩为义,并无愧对九华氏族乃至鸩国,你只是从心而行。”
往事历历在目,九华允嘴唇发白,颤抖着说:“义兄又怎知,我没有起过异心?”
“我就是知道。”玉邀微微一笑。
这一句话甚是熟悉,九华允怔了怔,想起当年还是殷策命,还是那个思明善谋、雷厉风行的殷相时,也曾说过这一句话。
玉邀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若非如此,你又怎么会在见到你哥哥之后,突然请辞相位,引起青王怀疑,然后被他追杀呢?”
九华允心中一窒,“你……究竟是什么人?”
玉邀好奇地打量她:“我见过世间多少恃才傲物的人,却没有几个像你一样,怀才而谦,甚至自卑的人,究竟为何?”
因为她是九华允啊。
九华允不想谈论这个问题,故作冷漠地道:“看来,哥哥已经知道了这些。”
玉邀看着她微微发白的脸色,好奇地问:“你在担心谁,穆衢还是九华冥?须知你哥哥的报复手段,世间没有一个人能承受得起。”
“即便如此,我相信他会为了大局着想。”九华允咬了咬唇,“我不希望那两个人发生冲突,但又不可避免,到了那一日我会被逼着站位,我又不能抛弃哥哥。”
玉邀深深看了她一眼,道:“圣公主深思远虑,看来也有推演天赋,要不要拜我为师?”
突然来这么一句,九华允有些摸不着头脑,再看玉邀时他已经抬起双眸,望向远处波光粼粼的水潭。
“义兄如何下来的?”
“自是跳下来的。”
“这么高的悬崖,义兄可是借助了武器?”
玉邀笑而不语。
崖下另有一番风景,穿过林子跨过溪流,又进了一片竹林,那山崖还在眼前,两人绕了一大圈,仍是没有寻到上去的方法,便坐下来歇息。
此时九华允肚子里传来一阵咕咕叫,玉邀便道:“我去打猎,你且在这里等着。”说罢走进了林子里,身影消失在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