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邀端坐桌前,翻看宗卷,一旁的玉瑾璇将一杯刚沏好的阳羡茶推到他面前,一面观察玉邀的神色一面小心翼翼地道:“亚父似有困惑,何不说与瑾璇听听,也许能寻到解决方法。”话声刚落,玉瑾璇神色尴尬,有些后悔口直心快了,连藏祁君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他能有什么办法?
玉邀却不在意,将一张地图推到玉瑾璇面前,道:“早就听闻堰春有个地下街市,我怀疑那里有不合法的奴隶买卖,但苦于寻不到线索,你在堰春这么久,可有听过任何传闻?”
地图出自玉邀之手,回城几日,玉邀踏遍大街小巷,将地点一一标出,描绘得十分详细,玉瑾璇纵然看得懂,但密密麻麻的一片看得他心乱如麻,不经意地道:“虽然我不知道,但玉欲问的话,也许有所接触,毕竟与他来往的人都不是什么正道之人……”
“你说的有道理。”玉邀将肩上一绺细发撩到后面,在坐垫上换了个舒适的姿势,“你大哥的事我没时间去管,你可得留点心了,明玉府我是打算留给你的,若是你没实力从他手上夺走,那将来交给你也保护不了。”
玉瑾璇颔首:“必不会辜负亚父期望。”
“亚父此番回来,鸩王怎舍得放行?”
“自是要紧之事。”玉邀轻摇折扇,“如今战局瞬息万变,傲王切断了吾与东武那边的联系,供给鸩王的资源也就此中断,必须想办法在中域蒐集更多的钱财,方能即使给军队提供补给。”
玉瑾璇灵光一闪:“所以亚父打算提前清剿奴隶市场?”
“不错。”玉邀微微一笑,许是赞赏,旋即又露出了愁容,“冥注意奴隶市场已久,苦于寻不到其进入方式,所以一耽搁就是三年。本来打算局势稳定后再全力针对,如今傲王强势反击,我军伤亡惨重,必须提早寻得解决之道……”
青竹园。
九华允站在高墙之下,仰望上方探入墙内的柳枝,忽闻外头传来有人唱曲的声音——
“幻出广寒境,罗袜净无尘。素娥风格分明,玉骨水为神。手揽清光盈掬,眼看山河一色,阅尽古今人。对影且长啸,一酌瓮头春。千万顷,琉璃色,楚天清……”
这首曲子多年前便已传唱,让当时还在鸩宫中的她印象深刻,恍惚之间,仿佛看到台上抚琴的琴姬,翩然起舞的舞姬,爹和娘亲温暖的笑容,还有哥哥和阿瑜……
……我回到故土了吗?
不知不觉,九华允已是泪流满面,脑海中突然多了一个强烈的愿望,于是攀上墙边的梧桐,想要越过这道高墙,看看外边的世界……
☆、堰春之五相见
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过得浑浑噩噩,全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情绪低落,精神麻木,就好像中了一种毒,毒入五脏六腑,祛不了,得不到解脱,有时甚至看到幻觉……
青竹园位处明玉府边缘,九华允翻过墙就到了外面,但落地的时候难免磕伤,她现在武功被废,身体虚弱,一如当初在江夷时的情况。
九华允一瘸一瘸地在堰春的大街上彷徨,唱歌的人早已不知去向,于是凭着自己的执念,一点点地寻找故土的痕迹。
在荒境,在青兽,魂牵梦萦成百上千次无一不是对故土的思念,在中域,有他们的亲族、鸩的子民,一花一草一木,甚至连空气都是她所熟悉,所依恋的存在。即使经历许多苦难,她也无法忘记在鸩宫的温暖日子,如今却再也回不去了……
神思游离之际,九华允来到庙会大街上,四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大街两边堆满摊位,满目琳琅的新鲜玩意,吸引了无数行人。
堰春城的庙会比其他地方晚上数月,热闹依旧不减,每年这个时候许多在外游历的商贾纨绔总喜欢聚集在堰春凑个热闹,感染节日欢喜的氛围。
玉邀与玉瑾璇并肩行走在庙会大街上,却无心玩赏,注意着街上人流变化。
玉瑾璇见玉邀脚步匆匆,左顾右看,神色似有焦急,便问:“亚父何故担忧状?”
玉邀微微蹙眉:“附近似有熟人的气息,不知是否错觉……”
本来他们此行非是为逛庙会,而是趁人多之时找到地下街市的暗探活动踪迹,玉邀的直觉敏锐,然而线索还没着落,却感应到了熟人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