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微微笑,“刚刚和令尊、令堂交谈过。”
什么?裴若张大眸子,欲再问些什么,只闻清脆的手机铃声响起,她将疑惑咽到了腹中,有些失落地看着男人接起电话。幸而他低声说了几句后,很快就挂断了电话,于是她的心湖又渐渐泛起了涟漪,小嘴张张合合,想说些什么。
“裴小姐失陪,我有事得先离开。”男人轻声说。
“哦,好。”裴若低喃着。她看着他转身离开,修长的背影渐行渐远,很快就消失不见。她眺望着他消失的拐角处,原本泛着涟漪的心湖早就不知不觉地平和下来,留下来的只有万籁俱寂。她抬头望着明月,想着这世间诸多烦恼,远看都如这挂在天际的明月,但近看却又是那分明的沟沟壑壑。
裴若忽然慌张起来,她连忙拿起搁置良久的酒杯后,就小跑着离开后花园。
回到宴会厅后,裴若也懒得再理裴太太投射过来的不满目光,只和父兄打过招呼后,就找藉口回房休息。
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后,裴若还喘着气,她背靠在门上,小手绞着裙子,过了好一会才慢慢地走到床边,站着发了一会呆,等小腿都麻痹了,才坐到床上。
裴若想起她回到宿舍的那天,路深的惊呼,“若若,你要相亲?这就是你不开心的原因?”
“是啊。”裴若无奈地道。
路深道:“相亲?意思就是很快就要结婚,结婚的意思就是你要被吃掉了,还要被……”
“等等,路路,你在说什么啊?”裴若赶紧打断路深的话。
“难道不是这样吗?”路深睁圆了眸子看着她。
“呃……”裴若的舌头忽然打了结,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大概是因为喝了太多的酒。她挠了挠脸蛋,咕哝道:“我怎么会让他这么快碰我?”
“咦,难道你不会选一个喜欢的结婚吗?”路深吃惊地问道。
喜欢的?裴若一下子从回忆中清醒过来,路深的疑问仿佛还在耳畔,呵呵,她却又醉了。她痴笑地躺倒在床上,模糊地感觉到胸口胀胀的,有一股陌生的情绪在胸口荡漾着。
究竟什么是喜欢?从以前到现在,她见过许多陷在情爱中的男人与女人,欢喜的时候是真欢喜,但痛苦的时候也是真痛苦。她的朋友跟她说,爱情是流动的,人是矛盾的,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聚合离散如果都是出自真心,那么就都不能埋怨对方,可她听着却很难过。
她是一个很没用,却又固执的人,若是曾经那么用心地将一个人放在心上,怎么可以那么轻易地说再见呢?说这些话的人,明明都是不在乎或觉得无关紧要的人。
可她又拿不出什么幸福美满的例子。她的朋友都尚年轻,自然没有多么深厚、绵长的爱情。那么她的哥哥们和他们各自的小情人算圆满吗?还只是为了追寻刺激、新鲜的性爱游戏?
那她的父亲和她的生母算恩爱吗?应该不算,不然母亲不会生下她不久后就和她所谓的情人私奔。那父亲和裴太太呢?他们相差了挺大的岁数,结合在一起的原因是因为爱情吗?还是这一切只是关于一场狩猎游戏的情趣?
这样看来,其实很多人就算肌肤相亲,也并不是因为有多爱。人是感官动物,有时候身体上的愉悦完全可以掩盖心灵上的不足。就算她排斥那个即将和她结合的男人,可她真的有能力反抗他吗?
裴太太急于将她嫁出去,虽然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但她裴若也不傻,裴太太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得到她父亲的首肯的。她生长在这样的家庭,所谓商业联姻都算是能搬上台面的漂亮话了,商场上许许多多的肮脏交易岂是三言两语讲得清的?
裴若早就有了觉悟,但真正面对的时候,心中还是不免感到失落。她很明白,就算她说出她只想找个普通人好好生活,也会被父亲毫不留情地反驳,父亲一定会嘲笑她的愚蠢和天真。可她并不害怕,她真正忧虑的是,并没有那么一个人出现。长久以来她都有这样的隐忧,但今晚似乎不同了。
裴若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虽然脑海中一片混沌,但还能站起来摸索着来到梳妆台前。她拉出其中一个抽屉,拿出一个木塞玻璃瓶,里面几乎装满了颜色斑斓的折纸星星,这是她从国小就戒不掉的习惯,每当遇到特别开心或特别难过的事情时,她总要在折纸上写一些话,然后折成星星放到玻璃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