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玉瞪了他一眼,刚说了个“你”字,就被雪鸢善意的拦了下来。
雪鸢这厢不慌不忙的与周义甫说道:“我看义甫兄倒是个行家,说的也不无道理,往后还需得您多提点。只是近日我们正忙,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多包涵。”
她本意是想打发他走,然后自己好和成玉抓紧专心排演。哪知道这周义甫却并未领悟其中的隐含的意味。
只听这周义甫憨厚的一笑,说道:“不打紧,你们忙,你们先忙,我在一旁看着,你们不用管我。”
成玉不由得白了他一眼,道:“兄台如此才华横溢之人,在一旁坐冷板凳,岂不屈才,依我看,既然兄台来了,鄙人倒是该让位才是。”
周义甫依旧是不明就里的笑着说道:“哎,你别说啊,我也听戏有些年头了,也算是半个行家了,备不住我还真能和鸢儿来一段,整好了,说不定还能在京城的戏友圈子里传为佳话。”
成玉又是冷笑一声。
雪鸢见成玉这番愤愤然的情境,又望了望周义甫的眉飞色舞,一时间感到左右为难,额上的青筋都跳了两跳。
然而她若就这么没事人似的在一旁杵着,显然也是不合适,是以,她琢磨了一番,打圆场道:“其实成玉陪我练戏这些日子也是着实辛苦的很,又是改戏文,又是与我说戏,排演的。也正经该让他歇歇,得会闲工夫了。义甫兄既然今日来了,不如咱俩就真来一段,成不成的,反正现下都是自己人,演的好了,就搏周围众人一乐;若是演的差强人意,也不会丢多大面子。”
其实她本意是让这周义甫知难而退。这人不在台上时,都觉得自己是个行家,说的好像头头是道,若真让他上台自己亲自示范一回,这人往往就打退堂鼓了。
然而这周义甫果真不是“吃素”的,竟很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而且他一听能和佳人配戏,立马喜形于色道:“妙绝啊!鸢儿你这主意好的很,好得很。不知我们来哪一段呢?哪一段合适呢……”
周义甫正在这挠着头转悠着琢磨着,成玉在一旁说道:“周兄平生又并未有什么登台的经验,不如就从简单的开始吧。您可以先扮成鸢儿的丈夫。”
周义甫听闻此言,喜上眉梢的说道:“这,这,这合适么?这一上来我就扮成她的丈夫?那她扮个什么呢?”
成玉冷笑一声道:“她就扮个寡妇便好,也省的周兄多言了。”
众人会意,哈哈大笑起来,有几个丝竹师傅因从未见识过少主的“牙尖嘴利”,“诙谐幽默”的一面,此时竟笑道前仰后合起来。
周义甫终于醒过味来,敢情说了半天,这成玉小儿是在耍自己玩呢。他怒从中来,脸色很是不好看的说道:“我这一上来就埋土里了,还演什么演啊?好你个成玉,你排这戏,连个脸都不给我露。”
成玉不紧不慢的回道:“您若想露脸,也不难,我给您画幅丹青,裱起来,权当是遗相了。”
周义甫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气,非要好好和这成玉理论一番不可。成玉这厢也是一改往日谦恭温良的白面书生形象,对他不依不饶。
雪鸢这厢可是难办了,劝了这个,又惹到那个;劝了那个,又激怒这个。真是不知怎样才好。
正巧此时,她二师兄赵挽成掀了帘子进来了,看着众人都围着这三人看热闹,心中纳罕,于是问道:“呦呵,今儿这是什么日子啊?大家挺欢畅啊?”
雪鸢一看她二师兄来了,终于找到可以岔开话题的谈资了,连忙走上前去,挽了他的胳膊道:“今日义甫兄通过了衙门的考试,心情大好,买了些梨膏糖来给朋友们尝尝,要不师兄,你也尝尝看。”说着,她就拿那包糖来,往赵挽成手里送。
赵挽成一面吃着糖,一面和众人说道:“哎,往后这吃着糖看着戏再逗逗乐子的情境怕是要隐没些日子了。”
众人听了都大感诧异,有几个老人倒是会意的交换了下眼色,一脸肃穆紧张的神色。
雪鸢不明就里的问道:“师兄,何出此言啊?”
赵挽成哀叹了一声道:“最近时局很有些不太平啊,这东林党人很是嚣张,他们讽议朝政、妄论官吏也就罢了,偏偏还要在一些戏文字画诗文中暗讽东厂提督,你说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么?今日雷大人已经发话了,咱们管辖这地盘上断不能出现这些个不该出现的“是非”。因此,从明日起,霍大人就得带着弟兄几个到处巡城,凡是那些个不该出现的“字眼”,不该有的“言论”,该清除就清除,该镇压就镇压,决不能手软。我说大家伙,从今儿起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多长个心眼,千万别在这个节骨眼栽进去了。否则,菩萨也救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