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循着大脚往上看,是一个男人,像天一样高的男人,高到让她的脖子发酸。
“嗨,殷语!”那个害她脖子发酸的男人向她打着招呼。
她维持同一个姿势,呆望了半晌,仿佛好久才认出他来。
“嗨--歆杰。”她结巴的说。
她忘了自己还跪在地上,披头散发。
歆杰差点爆出狂笑。这就是他潜意识中想再见一面的那个小女人?
眼前的她,一副备受欺凌、可怜兮兮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从前那个剽悍的女生。
“舅舅!”
大野狼兴奋地跳到歆杰身上,立即给一把抱了起来。
“小鬼头,你长这么大了?这么久没见,你还认得舅舅,真是不简单!”
“还好意思说呢,台北又没多大,见一次面得等上一年半载,你不觉得太扯了吗?”
歆予从厨房出来,瞧见了这一幕“相见欢”,感动之余,也不忘小小的给它发一下牢骚--
“小语,你也一样,放假也不回来让我们看看。”
殷语已经从地上站起身;她知道今天可能见到歆杰,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这种狼狈的情况下,不禁有些怏怏然,对嫂子的责备便没回应。
“歆杰,去洗手准备吃饭了;小语,到楼上去叫你哥下来。勤勤,到你的椅子上坐好,不准再闹了,知道吗?”一连串发号施令,简单俐落,不愧是儿童音乐教室的负责人。
饭桌上,气氛有点低迷,全靠勤勤的童言童语在撑场面。
殷扬冷眼旁观,心里着实纳闷。
这两人,以前一见面不吵个三大回合绝不干休,怎么搞的?今天就像陌生人一样。难不成是因为太久没见面,尴尬了、疏远了?
歆杰面无表情的一径扒着饭菜。他是很久没回老姊家了,但她和姊夫总会三不五时到公司“突击检查”,所以他的不自在应该与他们无关。
是因为她吧?
结结实实的三年全是空白,他不知道该如何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
是像以前一样的哥儿们,抑或形同陌生人,甚至是……仇家?
眼前的她逗弄着勤勤,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看起来轻松自在,恐怕早已忘了她那使尽吃奶力气挥出的一巴掌,当时脸颊上热辣辣的滋味他可还记忆犹新呢!
三年的时间让殷语蜕变成一个小女人了,与从前截然不同的清纯打扮其实透着一丝妩媚风情,或许是空姐生涯的历练使然吧。
“小语,什么时候要再上机?”做哥哥的试着打破僵局。
“十月中吧。”殷语不带劲儿的回答。
“还要一个月?不都只能休息个把星期的吗?年休也没那么久啊!”
“我被勒令停飞啦!?”
“勒令停飞?”
兄嫂两人一起惊讶的大叫,默契十足,不愧是神仙伴侣。
“怎么回事?”殷扬关切的问,心想恐怕一向莽撞的妹妹这回又捅了什么楼子。
“有一个‘奥客’摸我屁股,我给他喝了加料的‘血腥玛丽’,就这样。”
小妮子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好像是在谈论别人的事。
只是她一抬眼,却不小心捕捉到歆杰眼中的兴味。
哼!你们这些大男人,看我出糗了,幸灾乐祸?
她知道哥哥免不了要训诫一番,所以她抢先发难。
先下手为强,慢下手可就遭殃了!
“难道女人真的是弱者,遭受不合理的对待就只能忍气吞声自认倒楣?为什么那些十恶不赦的色狼就不用接受任何制裁?这样公平吗?”
殷语劈哩啪啦地吐了一堆怨气,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在为自己申冤,还是那人眼中的兴味挑起了她好辩的本能。
“可是再怎么说,你都不能……”个性保守的歆予犹不放弃道德劝说。
“姊,小语说得没错,总该有人教训一下那些登徒子,否则社会的正义公理何在?何况这种人一旦食髓知味,搞不好会做出更可恶的事,反而是姑息养奸了。”始终沉默的歆杰放下筷子,看了殷语一眼,缓缓说道。
“话是没错,只是小语自己反倒吃亏了,这样就维护社会正义公理了吗?”殷扬和老婆站在同一阵线上。其实他是心疼妹妹被欺负了。
“要不然我能怎么办?总不能用扩音器将那人的恶行公诸于世,或是一不做二不休打开机舱门把他丢出去!”殷语不禁懊恼,给他喝“加料酒”已经算是很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