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又道:“若一生唯此一人入你心头,当倾其所有,用心去宠,拿命来护。”
殷十三听得两眼放光,万分敬仰而膜拜的啪啪啪鼓起掌来点头受教。
殷瑢淡笑着起身走到帐口,掀起帘子,高深莫测的道:“再补充一句,她若彻夜辗转难眠,却又不愿明说,你当自觉走到她身边,将她抱在怀里,安抚直至深深入眠。”
“哈?”
殷十三云里雾里,殷瑢却已然飘出帐外,悄无声息的回到自己的帐子里。
熄了烛火的帐子漆黑不见五指,柏氿在这黑暗里第八十六次翻了个身。
她睁着毫无睡意的眼睛,第一百三十二次在心里做着心理建设:她才不是因为那人不在身边才睡不着,她一定是因为太久没有享受过一个人独占一张床的舒适感,才会兴奋过头……
正要开始第一百三十三次心理建设时,忽有华艳微凉的气息自前方而来,仿佛暗夜里那盛开的曼珠沙华。
柏氿立刻闭上了眼睛。
有人动作极轻的在她床边坐下,将她放在被子之上的手臂挪进被窝里盖上,又理了理她翻转时散落在耳边微乱的发。他的指间携着几分微暖轻柔拂过她的耳后,仿佛天鹅绒而软的羽毛在心头一挠,微痒,痒得柏氿不由颤了颤。
震颤一刹,那人一顿。
“我吵醒你了?”她听见他这般问道。
柏氿揉揉眼睛,装作睡意朦胧的模样,又往被子里缩了缩,“你怎么回来了?”
“我还是得在你身边陪着你,我才觉得安心。”殷瑢道,“军营里不比郡主府,随时都可能发生意外。万一出了什么危险,你和我在一起,总是好的。”
他又捏了捏她的被角,“你继续睡吧,我就在这儿看着,不动你。”
夜静而凉,他在凉凉夜色里端坐不动,柏氿心里莫名一涩,微微垂眸,她裹在温暖的被子里犹豫片刻,慢慢朝床榻里侧挪了挪,低低道:“上来休息吧。”
阴谋得逞,殷瑢挑眉一笑,和衣躺进被窝里。
有熟悉的气息飘入鼻中,柏氿顿觉阵阵睡意猛然涌上,她捂嘴小小打了个哈欠,睡意朦胧,便也没心思追究他为何又突然不安分的转身搂过她的腰。
她顺着他搂抱的方向翻了个身,额头抵在他的肩头,嗅着那华艳微凉的香,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梦乡里有花开四季,四季如花。
军营的夜,还很长。
☆、第95章 彭原之战
天蓝如海,云涌似浪。在这高悬空中的洁白浪花之下,有一座灰暗的圆柱高塔岌岌而立。高塔没有窗户,塔内不分昼夜燃着微微火把,火把幽幽映着潮湿阴冷的塔壁。塔壁上凝结着的水珠悄然划过,划出一道细长水痕。
——风倾楼,黑狱。
狱中囚着一名年轻男子,男子双手缚着铁链,铁链自两边高高吊起。壁上火把映照这森冷乌黑的铁链,渐渐泛起寒凉的光。这光落在地上,照亮一片斑斑驳驳,不知是渗进了多少层骤然飞溅的血。
满地形状张扬的血迹蜿蜿蜒蜒汇聚在男子的脚底,失血颇多的男子微合着眼,半掩住那深远如山的眸,而那冷峻得近乎僵硬的面容上,钢铁一般毫无表情。
囚塔,囚犯,囚具,囚刑,囚得一切流转时光如千年冰雪凝固不动,不辨今夕何夕。
与世隔绝的天地里,忽有环佩叮当之声自远而来,清脆如铃,响彻在这阴沉的牢狱中,仿佛是那厉鬼正霍霍的磨着冷白的刀,声声锐利,声声索命。
有一女子婀娜着从塔壁旁螺旋状的台阶上缓缓而下,行至那男子身旁,慢悠悠绕着他转了一圈,又在他身前站定。
她伸出手来,近乎爱怜般的抚了抚男子脸上细碎结痂的伤。
纤纤柔荑暖暖覆在他冰凉的脸上,仿佛那春日的柳,蓝天的云,牢牢牵过一颗人心诱人沉醉。男子却并无反应,就连眼珠子都不曾转动半分,好像只当这女子是空气。
女子见惯不怪,收回手,如同长辈看着孩童一般宽宏的笑了笑:“你这一声不吭故作深沉的性子,倒是与你那父亲极像。”
男子面色岿然不动,女子叹息般摇了摇头,又道:“你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小时候聪明得不得了,长大了却越发的不成器。你为了她在这里日日受着麒麟鞭刑,她却在外面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定了终身。我看了都觉得心疼。我问你,九千策,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