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千金贼_作者:河山不改(237)

2018-03-08 河山不改

  夏天,总是喧嚣炙热而令人难耐的。

  殷瑢躺在担架上,微合着眼看着上方烈日炎炎的,久违了的蓝色天空。

  天空很高,白云很远。

  他在这样嘈杂而难耐的季节里,沉沉睡了过去。

  待他再醒来时,他已被关在一间怪异的四方屋子里。

  屋子不大,四面墙壁均是由屏风一般的薄纱屏障围成,屏障上盖了些许茅草,权当是屋顶。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床头延伸出两副铁链镣铐,铐在他的一双手腕上。这镣铐的铁链不长也不短,恰好只够他在这间小屋子的区域里活动。

  透过屋子的薄纱墙,可以看见四面有许多一模一样的邻屋,邻屋里关着其他的质子。

  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能被旁人看得清清楚楚,毫无**可言。

  这样一间又一间用薄纱障隔出来的小屋子,便是他们的疗养室。天瀚帝心里大约是想着,得把他们这群质子们养胖些才好进行下一轮实验。

  第二轮实验是恐惧。

  这一轮实验是在疗养的期间慢慢开始的。

  起初,或许只是会在医员送来的饭菜里拨到一两根血淋淋的手指头。

  渐渐的,殷瑢发现他有时一打开饭盒,就能看见一颗眼睛圆睁爬满蛆虫的,被开了瓢儿的头颅。而他的饭菜,就装在那脑壳里。

  再到后来,一觉睡醒时便会惊觉自己的身边不知何时躺了一副骷髅架子,那骷髅歪着头,两个黑洞洞的眼窟窿正对着你笑。

  当然,对于殷瑢来说,这些都是死物,没什么可怕的。

  真正令人有些难以忍受的,是隔壁那些被吓破胆的邻居们。每天都能听到他们那样疯狂而歇斯底里的尖锐哭喊,实在是对耳膜不太友好。

  实验进行了没多久,质子们便已被吓疯了一半。

  但一切才刚刚开始。

  前段的实验仅仅是对死物的恐惧,后段实验却是对死亡的恐惧。

  起初,医员放在屋子里的只是一些诸如黑寡妇食人蚁剧毒蜂之类的小毒物,要弄死这些小毒物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真正让人觉得恐怖的,是透过那一层坚固的薄纱屏障,眼睁睁看着周围的邻居不慎中毒,毒素发作后他万分痛苦而挣扎着不断拍打屏障,朝你绝望呼喊:

  “救救我!救救我!”

  薄纱很薄,却像铁网一般牢固。

  以为冲破它便可以获得新生,却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在这铁网上撞个头破血流。

  就好像被关进了透明杯子里的蜜蜂,当着围观者的面,一下一下,活活的将自己撞死在杯壁上。

  其实最让人痛苦的不是看见别人在自己眼前惨死,而是他们的死让人不由开始怀疑,明天,自己会不会就是与他们一样的下场,又或者,比他们更惨。

  近距离的观察死亡,是一件如此美妙的事情。

  它让人们于刹那间爆发出对生命前所未有的渴求,爆发出身体里所有的潜能,哪怕是用掉全部的力气也要继续抗争。

  抗争着,去活下来。

  就好像是溺水在暗沉海底的人们,探出手去疯狂挣扎着想要上岸。

  好不容易拼尽全力爬上了岸,正欢天喜地的庆幸着自己终于得救之时,抬头却看见岸边有一只猛虎。

  猛虎嘴角滴着鲜红的人血,正冷冷的盯着你。

  死亡又至。

  第二轮实验便是这样的存在。

  好不容易才活过了今天,今天之后,紧接着又是一轮更加艰难的挣扎求生。

  一天一天,反复轮回在被死亡威胁压迫的恐惧里,只要还活着,就永远看不到尽头。

  人到了这个时候,生命反而成了一种负担。

  生,不如死。

  却还是忍不住挣扎着乞求着奢望着,能够活下来。

  第二轮实验进行到后半段的时候,有的质子被毒死在不知名的剧毒物里,有的质子被丢进屋子的豺狼虎豹撕扯着吃了个干净。

  残肢断臂飞溅着撞到薄纱障上,又渐渐滑落下来,划拉出一道长长血痕。

  后来,有一位医员来给殷瑢送食盒,那食盒里装满了各种剧毒的虫,只要一打开就能飞个满屋子。

  那时殷瑢长到了五岁,他没有给那个医员打开食盒的机会。

  前些日子有人在他这屋子里关了只豺狼,这豺狼饿了很久,一上来就想将殷瑢给撕裂了吃了。可它却被殷瑢戳瞎了一只眼睛,这才认了怂,学了乖。

  于是医员来送食盒的那天,殷瑢亲自指挥着这只快要饿疯了的豺狼,将那医员吃得只剩下一副光秃秃白花花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