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千金贼_作者:河山不改(317)

2018-03-08 河山不改

  柏氿咬牙低下了头,乌黑发梢遮住她润光微起的眼睛。

  “师兄,”她道,“如果那天我再冷静一点……乐正萱或许就不会死,他们母子或许还可以……”

  或许还可以在一切都终了之后,享一享天伦。

  通透水珠滴在她的手背上,一颗又一颗。

  “殷瑢他虽然从来都不说,但是他心里一定是很渴望能够与他母亲和好的……我看过他的那枚世子玉牌,上面的图案和字迹被磨得有一些淡,想来是因为他时常将它攥在手心里……他明明那么……”

  那么的渴望,那样的天伦,却全部毁在她的手里。

  柏氿攥着栏杆,骨节泛起青白之色,“那天我只要再等不到半刻,他就会赶到……可是他却连他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如果那天我不拔刀,乐正萱或许就不会死……”

  木已成舟,只剩无尽追悔,沉淀在时间的长河里,越是追忆,越是悔恨。

  春风料峭,寒进心底。

  柏氿咬牙,声音被压得很低,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竭力忍下那止不住的哽咽。

  “我这样的人……怎么配跟他在一起……”

  九千策一直沉默听着没有说话。

  霜雪凝结在红梅枝头,将那嫣红的色彩覆上一层剔透晶莹。

  九千策覆上柏氿那紧握着栏杆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缓缓掰开,暖在他的掌心里。

  柏氿一怔,他又揽过她的脑袋,将她的额头按到他的肩膀上。

  “你做得很好,”她听见他说,“一直做得很好。”

  顿了顿,随后又道:“哭吧,这里没人能看得见。”

  他的怀抱像松香一般,优雅而干净。柏氿眼底猛地一涩,眼前忽然闪过那一日殷瑢独自负手站在对崖时的场景。

  那么森凉,那么寂寞。

  他若是觉得累了,又应该找谁去依靠?

  柏氿抿了抿唇,按住九千策的肩膀,缓慢而坚定的,一点一点将他推开。

  她一个人的罪。

  她一个人担。

  依靠,她不配有。

  雪落无声,寂寞了岁月。

  柏氿转身牵着九千策的手腕笑哈哈的往前走,“最近刚刚吞并了白木,有好多事情要处理,什么划郡县啊改地名啊换商币啊的……朝里大臣们的折子快堆成山了,咱们还是别在这里偷懒的好,否则今晚又该睡不了觉咯。”

  她微微仰着头,唇角上翘,笑音明亮如铃,眼底波澜冰封在沉沉的墨色里。

  无人见。

  春去冬来又见雪,大雪满都城。

  一晃,五年。

  这五年,柏氿一边忙着处理政务,一边忙着征战沙场,鲜少有空闲的时候,殷瑢也好不了多少。

  二人都忙疯了头,本就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柏氿又刻意回避着不见殷瑢,鲜少与他一道出席别国的宴请,五年间二人见面的次数一只手掌都能数得过来。

  偶尔也会遇到几个极个别推脱不掉的邀请,免不了要与殷瑢打个照面,见了面,他道一句侯爷,她敬一句成王,席上要端着两国元首的架子客套寒暄,等散了席之后便又是匆匆分离。

  见不到面的日子里,殷瑢的来信却很多。

  步生娇生产的时候,他来信说:“最近诰京很暖和,有几只燕子在我寝殿的屋角里筑了巢。宫人想去捣,被我拦下来。我觉得这小巢筑得挺精致,想留着与你一起看看,你应该也会喜欢的……”

  这样无用的话写了满满好几页纸,直到最后一页的最后一小段才舍得费一费笔墨提到步生娇生产的事。

  “步生娇生产得很顺利,是个女儿,母女平安,取名殷玥。十三快喜疯了,满屋子的乱窜。宫里的人也很高兴。殷玥满月的时候,十三替她办了场满月酒,排场不大,但是很热闹。那天我坐在席上,看着众人唇角上高高扬起来的笑意,心里很想你……夫人,燕归还巢,你什么时候回来看看我给你筑的巢?”

  又至花灯节的时候,他来信说:“花灯节又到了,今天晚上千阳国里应该很漂亮吧。不知道你有没有得空去街上看看花灯?泽国没有花灯节,我命手下到千阳的边城里买了一只给我。手下的眼光不怎么好,挑了一只红莲花灯,花瓣有些肥,做工有一些糙。我提着它在诰京的街头走了一个晚上,百姓都睡了,街上没有人。夜里花灯的光一闪一闪的,我忽然想起当年我带着你去山上看花灯,那天月亮很近,却不像今天这么冷,大概是因为那时你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