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柏氿一怔,“殷瑢现在怎么样了?”
九千策忽然沉默了片刻,半晌道:“他很好。”
说话间又有一人从门口进来,却是个十四岁的少年,这少年眼神很深,隐隐的有些阴沉,左脸上还有两道十字刀疤。
戴笠人见了这少年,微微俯首道:“汗首。”
少年摆了摆手算是免了礼,径直行到柏氿床边。
柏氿见了他,当即惊得好一番怔愣,眼底渐渐泛起些许水光来,“小柿子?”
那少年听见这称呼,抿了抿唇,并不见得有多少欣喜,“夜师父,当年的温子石已经死了。如今您应该叫我,呼延察,又或者,您可以与旁人一样,称我一声,汗首。”
阿拔汗国的汗首,便相当于是一个帝国的帝王。
柏氿看着这样深沉得几近冷漠的呼延察,渐渐便明白过来她现下为何会在这里。
她离开千阳去大苍成亲时,曾给九千策留了一封信,叫他带着小白隐居山林。
那时她已经做好了打算,把天下给他,把一切都给他,再把那一日解不开的局永远带进她的坟墓里。
她一个人的罪。
她一个人赎。
用死。
九千策想来是早就看出了她心中已有死志,却也不劝她,只是不声不响的为她准备下一条退路。
她“死”之后,必然要躲着殷瑢,若是躲在中原境内,立刻就能被他的暗探揪出来。所以她只能藏到中原之外。
没有什么事情是风倾楼查不到的,九千策要挑选合适的隐匿地点,势必要查一查中原之外这几个国家元首的底细。这一查便查到阿拔汗国的汗首呼延察就是当初她在琼台收下的徒弟,小柿子。
他大概是早就与呼延察打好了招呼,一救下她之后,立刻就把她送到了阿拔汗国的王宫里来,殷瑢想找到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柏氿将自己从思绪里剥离出来,轻轻问道:“呼延察……这么多年,你过得可好?”
呼延察这个名字对于她来说还有一些陌生,也有些别扭。
呼延察听了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淡然而近乎冷漠的道:“我的故事没什么好说的。”随后转身朝旁边那戴笠人吩咐:“你去给夜师父做些中原的饭菜来。”
“是。”戴笠人恭敬的退下。
待那戴笠人退下之后,呼延察似乎是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处理,没坐多久便也起身离开。
九千策担心小白会吵到刚醒来的她,过了一会儿便牵着小白一道走了。
那戴笠人端着热乎乎的饭菜进屋时,便看见柏氿一个人百无聊赖的靠着床围子合眼小憩。
那人走到床边俯身替她拉高被子,柏氿察觉到动静,迅速睁开眼睛,隐隐约约瞥见那纱笠之下伤疤狰狞纵横的脸。
戴笠人见她睁开了眼睛,立刻便站得远了一些,将床头热腾腾的饭菜朝她面前推了推,“夜姑娘快趁热吃吧。”
柏氿垂眸掩下眼底思绪,执起筷子夹了口菜尝了尝。
这味道她再熟悉不过。
柏氿当即用力抓住那戴笠人的手腕,道:“辛兰,是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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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阿拔汗国的宫殿里又多了一位客人。
程昀挠了挠脑袋开门走进屋里,“小柏,你这么千里迢迢的把叔叔我召回来是要……”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抬头却发现这屋里的人并不是什么小柏,而是一个女人,一个正在换衣服的女人。
这女人刚脱下上衣,那肌肤上有许多狰狞的疤,密密麻麻交错在一起,仿佛树林里层层叠叠的树枝。
她的头上戴着纱笠,看不清面容。
这一刹的相遇里,那女人似乎是被他突然的到访给惊得忘了动作,程昀却一眼认出来这人是谁。医者要认出一个人来可以有很多的方法,认出她,对于他而言不是什么难事。
他找了她将近十年。
他想了她将近十年。
十年,多少个无言的夜晚,他坐在山头或是树下,抚着酒葫芦,想着她。
风动枝摇,叶涛涛,翻卷如浪,沙沙的响。
叶底有鸟清啼,叶上春阳暖软。
一刹对望很短又很长,仿佛越过天涯和生死,一刹之后,程昀不等那人反应过来,迅速大步走上前去,将她用力抱在坏里。
……如果知道有一天你会这样弃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