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珩说着再次闭紧双眸,像是突然回忆起了那天晚上那场冷酷无情的箭雨,又像是回忆起了那场险些将他和程金枝都燃成灰烬的熊熊火海,嘴边掠过了一抹冰冷而凄然的笑意。
“也在那一刻起,儿臣在心里告诉自己,从今以后,再也不会退让半分。他们母子让母妃,让金枝,让儿臣这些年来所受的苦,儿臣一定要让他加倍奉还。”
“可是你答应过母妃,一定会保证自己平安无事!”
望着高珩那因为太过用力握拳而泛起青筋的手背,慧妃握住他的手,眼中充满了深切的担忧之色。
“只要母妃和金枝能平安无事,儿臣必然会尽全力保全自身,绝不让母妃失望。”
高珩眼神松动,将另一只手覆在慧妃的手背上,目光比之刚才的阴云密布,已然柔和了许多。而望着高珩眼中那毫无欺瞒之意的坚定,慧妃万般恳切地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地涌起了一股忧虑的神伤之感。
握着高珩的手,也不自觉地加紧了力道。
正当这种忐忑不安的情绪不断在慧妃心中蔓延时,只见沈钧从殿外步履稳健地跨了进来,在向二人各自行完礼之后,便一脸郑重地看向了高珩。
“殿下,您之前吩咐的让属下所查之事,属下今日趁与殿下入宫之际,又重新核查了一番,特来向殿下禀告。”
第四百一十一章 风云突变
沈钧口中所指的事,高珩自然知道事关太子身世,在整件事没有肯定和清晰明朗之前,在这隔墙有耳的皇宫之中,决计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于是在确定整个内殿再无其他闲杂人等之后,这才放下心来让沈钧一一道出。
太子出生是三十一年前的一个寒冬腊月,因此沈钧暗中调查了前后一整年的时间线,最后按照事件的先后向,无一遗漏地全都向高珩大致说了一遍。
其实高珩之所以让沈钧去行这样的暗查之举,只是为了尽量不放过每一个可以剖开整件事情的真相的可能性,并没有寄予太多的希望。
毕竟赵皇后是个聪明狡猾,亦十分谨慎的女人,从来就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泛泛之辈。
若太子身世真有猫腻,她必然早就将一切威胁都毫不留情地斩草除根,又岂会轻易让他人抓住把柄,给自己留下一个如此巨大的隐患?
但即便如此,高珩还是不愿放过任何一丝一毫希望。
说起来,那一年的大周虽然并不十分太平,但也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沈钧口中所提的,不是当年一些大周与边境部族和边陲小国的战事,几个王公贵族的换地之争,就是哪个妃嫔诞下皇子云云……
这一件件听下来,实在无法让人把它和赵皇后,还有太子的身世联系在一起。
而这零零散散的十多件事件中,只有一件引起了高珩的注意和思索。
不仅如此,他身旁的慧妃也不约而同地察觉到了这其中的古怪之处。
虽然一时间还难以言明,却总觉得不能忽略。
因为正是那一年,南楚为了得到周帝的援助出兵攻打北面结怨已久的游牧民族,千里迢迢派出了一位皇子来大周为质。
而这位皇子,正是如今身在南楚王位,野心勃勃的楚王元跖。
由于那个时候高珩尚未出生,即使从前对此事稍稍略有耳闻,也早已无甚记忆。
如今听沈钧突然说起,他倒是一时觉得有些吃惊,在思虑片刻之后,转而看着慧妃面露疑色。“沈钧说的没错,确有其事。只是这件事已经过去太久了,他今日若是不提,我怕是都快记不得了。”
慧妃若有所思地说着,眉睫轻动,恍然间,眼前竟渐渐浮现出了自己被深锁在宫中为女官时,那段不知自由为何物,却青春年少的时光。
“不过楚王在大周呆了不足两年,待后来南楚使臣入京觐见你父皇时,便跟着一同回去了。但毕竟他是一个等同于被家国所弃的质子,寄人篱下,无依无靠,即便是两年,却也过的很是辛苦。”
慧妃神色伤感地说着,抬头有意无意地看了高珩一眼,眼波流转之时,那种伤感之色便显得更加浓重。
高珩当然知道,她是联想到了自己当年在西晋为质的那段陈年旧事。
即使时间拥有治愈所有伤痛的力量,但是有些伤口太过深入骨髓,即使它的痛感会逐年递减,会慢慢结疤变硬,脱落下一层表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