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修武终是忍不住叹出了声,顾不得刘超仍心有扼腕,开口回道:“明知豹不易见,可想而知其数量甚稀,你何苦下手?”
“欸,你也知道俺这孤身粗汉一个,没啥旁的乐趣,就光打猎这兴趣难舍嘛。怎么,你不喜欢?”
相识多年,罗修武怎么会不知好友单纯的想法,想他也是一片好意真心来着,便也不再多言置喙。大掌轻抚那已失温度的金毛,敛去心中莫名怅然,淡然开口:“这毛皮极好,可下回别再为了馈赠下此杀意了。”
被说得有些汗颜,刘超黝黑的脸浮了丝臊色,随即又扯开了喉嚷道:“不谈这,俺大老远来可是想见见嫂子的,听说她本事大着呢。”
“还没成婚,你别嫂子嫂子的叫个不停。我怎么不知她有啥本事?”刘超那戏谑的语气,让罗修武有些气结,却又不禁对他口中的本事感到好奇。
“俺听说呀,她能让向来冷静的太尉失控,还能让炼狱战神去给她买糖串子,你说这是不是太厉害了?”
这会儿,罗修武真的是哭笑不得了。若是旁的人当着他的面说这些,他绝对会让那人后悔碎嘴,可眼前是相交多年的好友,况且说的倒也是事实,除了抚额暗叹自己该死的总因她乱套失策外,他是还能如何?
“修武,我回来啰,你有没有想——”
从宫中回来的阳黧踩着雀跃的脚步来到迎宾厅,急于与罗修武分享的喜悦欢颜在看到桌上那熟悉的金黄色泽时,霎时僵住了,红润的气色随即被惊骇的苍白取代。
只一眼,她便从豹皮上的斑纹认出了其身份,那只比她早片刻出世的哥哥。
抑不住轻颤的身子缓步向前,她不敢置信地伸出了手……明明前曰夜里才因久别重逢而蹭着、舔舐着自己的手足,怎么会在此刻毫无生气地被摊上了桌?触手的冰冷,残酷且无情地逼她接受眼前的死别。
“嫂子好,俺是——”
“这是你猎的?”刘超才要开口自我介绍,便被阳黧硬生生打断。微抖的嗓音透着股哀戚,瞅望着罗修武的瞳眸,泛着得到否定答案的渴盼。
她的反应让罗修武感到诧异,他知道她向来喜爱动物,可那瞬间泛红的眼眶,浑身散发出的悲痛情绪却怪异地让他错愕,微僵的脸色在没能及时开口时,便因她下一刹的举动而铁青了大半。
悲痛地将金豹皮揽抱胸前,阳黧像头被激怒的野兽般,蛮劲一爆便踢倒了凳、弄翻了桌,忿忿地冲到他面前,“你为什么要杀它?它做错了什么?它咬人伤人了吗?”
乍见她的失态,罗修武始终压抑的脾气也给提了上来,怎么也没想到她竟会在外人面前这般无理取闹。他脸色一沉,话自齿缝中一个个迸出——
“你这是在做什么?”
“说呀,你为什么不敢回答?”
气极、怒极、也恸极的阳黧浑身颤抖,根本什么都无法思考,悲愤交加的情绪在心中翻腾,那直冲着罗修武要讨个交代的气势,让一旁的刘超都不由得缩一缩身,摸了摸莫名发凉的颈子。
“该死的,你给我冷静点。”极力压抑着脾气,罗修武低吼着。
“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你知不知道它是谁呀?”他的话像在干柴堆里丢入火把,瞬间将阳黧的悲愤燃成怒焰,黑白分明的大眼被激动染成一片赤红。
毫无理智的野蛮撒泼、质问犯人似的咄咄逼人也惹毛了罗修武,原本冷硬的语气开始泛着丝厉气,“不过是张豹皮,你发这么大脾气成何体统!”
不过是张豹皮……不过是张豹皮?!罗修武的话让阳黧几乎站不住脚地倒退了步,对于从他口中听到这般藐视生命的无情话语感到难以置信。
如果他知道她真实身份也是只豹,是不是他也这般狠厉绝情?是不是在他眼里也不过就是杀了便拿来炫耀的毛皮?
当年因为心软在蚺蛇口下救了她的人呢?那个怕椎幼的他饿着、冻着的人呢?望着罗修武神情傲然,鹰眸冷厉无情,陌生得教她的心像被狠狠撞击,硬被锁在眼眶里的泪再无可抑的颗颗滚落。
满腹的悲痛无法出口,哽得阳黧呼吸困难,好半晌才挤出了话:“如果今天这张豹皮是黑的,还有着白月牙印记你也会这么说吗?”
她怎么会知道他遇过只有月牙印记的黑豹?又怎么会在此般状况下拿出来比喻?心头一震,罗修武刚毅的脸庞闪过一丝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