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过他吧。”
转过身,与子姝相对,少女的眼中满是伤痛与悲哀。她摇着头,泪水自眼中轻轻滑下。
“放过他吧,哥哥。”
宜白向后踉跄了一步,抱着头跪在地上,突然凄厉之极的大吼了一声:“不——!”
充满了痛苦与凄厉的声音令奕青与壬静同时一愣,同时却更加快了前跃的速度。四周墙边弓箭手已经聚集,他们不一定能在重重包围中逃脱。祁却轻轻一震,在被奕青抱起,跃上墙头的那一刻,他自男子的臂弯中,微微侧过了头。
回头的那一刻,他便悔了。
男子跪在冰寒的雪地之中,凌乱的长发张狂的在寒风中飞舞,眼睛直直的看着他——那熟悉的炽热与哀伤,温柔与暴烈,夜夜的呵护轻怜,欲望中燃烧的痛楚悲哀,从那桀骜不驯的眼中痛苦地迸裂而出,如利箭般直刺向他,逼得心竟隐隐生痛。为什么要回头?心底有个声音在无声的呐喊,你忘了吗,你忘了吗,这个男人曾对你做过什么?曾对你那么深爱的那少女做过什么?
他用力将头扭转回来,不再看跪在阶前的那男人,茫然空寂的目光轻轻转向广大的天空,那曾有鸟儿展翅飞翔于上的碧蓝,话语从胸腔中无知无觉的震动而出:“走吧。”
二十一、寂寞琼尘
忽高忽低的喘息声在房间内剧烈起伏,细微无力的痛苦呻吟证明了她还存在一丝气息,长达五个时辰的挣扎,令她连叫喊的力气都几乎失去。剧烈的痛苦让她神智迷乱,现在的她,只为着一句话还挣扎着生存。
“我们马上就去把他救回来。”伊愫紧紧握着她的手,哭泣着却坚定的说,“铮姐姐,你一定要等着,一定要等到他回来。”
我一定要等着他回来……几近昏迷的神智中,唯有一句话还清晰的回响。还有这个孩子,我一定要把他留下……没有了我,至少还要有这个孩子……
“祁……”紧紧握着床头的床柱,她压下夺口而出的叫喊,剧烈的疼痛让她临近崩溃。从口中吐出模糊不清的叫喊,他的名字,成了她唯一的支柱。
“我们还要一起去放风筝,”在去齐国的马车上,他握着她的手,明亮的眸子中她的身影格外清晰,“铮,你记住,我们还会一起去风筝的,在枫桦叶里,像那天一样放风筝。”
她点了点头,想起了那年那日他们在枫桦叶奔跑欢笑的情形。那是秋日,五彩斑阑,各式各样的风筝飘摇在枫桦林的上空,位于枫桦林中心的一块草坪上停满了女孩们的马车和年轻男子的马匹。三三两两的少年少女聚在一起,衣红叶红,人美花娇,欢声笑语不断。
也就是在那天,他们像所有的恋人一样,许下了彼此的誓言。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然后在马车上,他专注的看着她,说了另一句话。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他以诗为誓,她以诗为答:“汎彼柏舟,在彼中河。髧彼两髦,实维我仪,之死矢靡它!”
字字掷地有声,至今依犹在耳。就算是就此弃他而去,就算从此天人两隔,她也想再对他说一句。
——之死矢靡它!
厚重的棉帘忽被掀开,一阵寒风忽的卷进,又立刻被挡在帘外。冰凉的汗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只依稀仿佛看见一个清瘦的身形站在她面前,然后缓缓跪了下去,再后,一双清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并不温暖,却仿佛给了她无穷的力量。
是他!
她身子猛的一震,模糊不清的吐出一句:“祁……”
“是我,是我。”祁急切的说,握着她的双手更紧了一些。将她的手靠到唇边,竭力的想给她一点温暖,他恨自己,为什么让她受那么多苦,“我回来了,铮,我回来了。”
铮勉强牵了牵唇角,想给他一个笑容,但虚脱的身子连一个笑容都做不到,她微弱的翕动着嘴唇:“现在的我,一定很丑……”
“说什么话!”他想大声喊,发出的却只是低微的轻语,沙哑的声音让她错以为他生病了。铮伸出手,轻轻抚着他的脸庞:“你近一点,我……我看不清你……”
祁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轻轻吻上她的额头。吻如春风化雨般点点落在她满是冷汗的额头,眉梢,眼角,苍白的嘴唇,无温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