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神与福_作者:决明(下)【上下部完结+番外】(46)

2018-03-10 决明(下)

  “它叫‘落殇’,天人幽会总爱往这儿来,虽然它本意不祥,不合适谈情说爱,可这飞花翩翩的绝妙美景,对了爱侣的胃口,全盛时期,想上这儿幽会,还得排队登记,没等上半个月,别想踏进虚华之境。”

  落殇,落尽世间心殇,只要心殇不止,它抖落的花瓣便源源不绝,默默为谁坠下无语花泪。

  “千年前,一对反目成仇的仙侣,在此境里厮杀拚斗,一战惊天动地,失手将虚华之境由天界打落,从此虚华之境消失于云海中,我们以为它掉进哪片海里沉没,不复存在,没料到,它落入时空缝隙,你误打误撞,跑了迸来。”

  正因如此,他才会天地人三界,遍寻她不着。

  “我不知道什么虚华之境,不知道什么落殇……我只想找个又静又美好的地方,葬海雁……葬你的凡心。”

  救回她最后一丝离魂时,梅无尽就见过墓碑上的题字,一个“心”字、一行“爱”,如何能无视?

  她手掌朝上,依然去盛接一片片落下的殇。

  他松开环抱住她的双手,挪移向上,合拢地包握她十指,连同落瓣,全都在他掌心。

  “福佑,我不在那里,我在这。”

  “你只要清醒过来,就能看见,我带着我的心,在这里,等你。”

  终章 初心(1)

  这场梦,福佑足足作了两个月。

  醒来时,意识特别清晰,感觉睡了好久;感觉吁出的气息,泛起白白雾气;感觉偶有雪花,冰冰凉凉贴在颊上,独独不感觉冷。

  被裹得像团球,要冷也很难。

  何况,身后那人,催动仙术,像盆炭炉似的,将她牢实环妥,不容半丝寒意袭人。

  眼前银白世界雪茫茫,静逸寂美,周身景物被雪覆盖,白得彻底,几乎见不到半点污瑕。

  她试图动动指,并无任何困难,行动自如,指尖触及衣裳上柔腻滚毛,挠在肤间,微微痒意。

  “……这种天气,在屋外吹冷风,不如窝房里烤鱿鱼干……”许久未语,她声音虚浮,和着离口的热气,煞风景地埋怨道。

  梅无尽从假寐中睁眼,低首,瞧她小口小口吁着气呵融凝在他襟口滚毛的小小霜珠。

  没有对她说句“你终于醒了”的废话,也没半声“我等你好久”的怨言,他对她的一切,了若指掌。

  她并未在听完他说“你只要清醒过来,就能看见,我带着我的心,在这里,等你”那几句,便苏醒过来,结束他的等待,依旧徘徊梦境中,踩着零碎片段的回忆,沉浸于此。

  时而是冰冷溪边洗衣的小小身影,时而是蜷躲桌下,逃避藤条抽打的噙泪娃儿,时而是对旁人一家和乐,投以欣羡的安静女孩。

  更多的时间,她是一个低头练字的恬然姑娘,埋首写下一张又一张“福”字字帖……

  从她开始作梦,他便入她每一场梦境,不急于将她带离梦境,而是在她虚幻的梦里,一步步相随,她在梦里洗着永远洗不完的脏衣,他直接动手,把盆子里的衣裳变走大半;她在梦里挨打,他一指弹碎欲伤她之人的影像;她在梦里羡慕其余孩子有糖可吃,他操控卖糖的小贩,送上大把大把糖葫芦给她……

  他要她的梦境,甜多于苦。

  而许多现实里未曾解释的,他借梦境呈现时机,逐一告诉她,例如另一个泥人福佑,又例如,落殇。

  那些虚与实,她无法仔细细分,但在梦中,她没有太激烈的反抗意识,只是时常面露困,惘然望着他。

  像昨日发生之梦,红烛成对,影成双,淡黄摇曳,一室皆暖,是她与梅海雁成亲那夜的记忆,梅无尽强行取代梅海雁,掀了她的红盖头,她瞪大眼,讷讷自语:

  “不对呀……好像不应该是你……”

  “当然是我,从头到尾都是我。”梦中的梅无尽,做尽无耻耍赖、鸠占鹊巢之能事,反正鸠是他,鹊也是他,自己占自己的巢,又有何妨?

  他后来想,梅海雁是他情感的放纵,爱得毫不娇饰,爱得痛快淋漓,为神时所不敢的,做了梅海雁那时,什么都敢了。

  自然包括梦境后续,那场绵延无尽的缠绵春梦,他绝对也是自个儿来。

  梦里该做的,他一样也没少做,梅海雁,死都死透了,魂魄归元,少跟他争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