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无法回头,只能继续污浊下去,这双手早脏了,岂能再洗净?
镜中女子勾扬一抹冷笑,取出镜匣暗格内的毒药瓶,想着明儿个如何拿它去对付丈夫的新妾。
“入梦见你,再任由你欺负伤害,在你梦中受尽委屈吗?”梅无声淡嗤传来,楼阁外,夜风阵阵,牵系无数寒意,透窗而入。
“谁?!”女子慌乱起身,环视周遭,却看不见人影,只闻脚步声,由远而近,仿佛已抵达她身畔。“方才那声音……是膳坊听见的……”
“你伤她至深,她当然恨你,只是她那般性子,不会真的上门找你寻仇,在她眼中,再丑陋可憎之人,也不忍动手害之。”
“你出来!你到底是谁?!”瞧不见的敌人,最是可怕,女子一路退至墙边,背抵冰冷墙面,眼前仍仅有空旷小厅,以及一盏随风摇曳的烛火,光影颤动,哪见其余人?
“然而,我不同,谁伤她,我便百倍奉还。”
这一句,近得像在耳畔冷笑,她惊恐捂耳,逃向另一边。
“你收买的那三只畜生,已先你一步,想知道他们是怎样下场?”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任凭双手如何掩紧耳朵,男人的声音,沉且冰冷,渗以寒霜,依旧穿透掌肤,窜入耳里,她胡乱尖嚷。
“他们食髓知味,这些年来,用类似的手法,欺负多少无辜女子,下了地府受刀山油锅都太轻饶他们,我打碎他们的魂体,从此,永脱轮回,连变条虫亦无资格,你说……你这教唆者,该不该比他们更惨?”
“饶了我——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不是故意的——求求你,饶了我——”
“当年,若她也求你饶过她,你是否会?”
突地,房里窗扇尽数敞开,烈风唰唰灌入,拂乱满室帘帐垂珠,也拂灭了烛火,顿时房内一片阒暗。
“手里那瓶毒药,滋味不知可好,不然……你试试先?”男人浅笑声,缓缓传来。
“不……”女子猛烈摇头,可双手竟不听使唤,拔开药瓶木栓,瓶口抵近自己唇瓣。
“喝。”淡淡一字。
寻常几滴便足以致命的毒药,悉数由她之手,灌入她之口,她扭头想挣扎、想吐出毒汁,偏偏徒劳无功,毒汁咽下喉头,伴随而来,是穿肠的剧烈绞痛。
“救……救命……”她按着咽喉,面容痛苦扭曲,在地板上蜷缩颤抖。
“还没那么快,这样的痛,你必须尝得比她更久,她在山坡下流尽鲜血,半个多时辰才断气,你不过刚开始,岂容你如此轻松解脱。”
语未毕,一道治愈之术笼罩,护她不死。
只是不死,毒发之痛,丝毫不减。
女子滚地哀号,声声凄厉,口鼻淌出鲜血,可求救许久,竟无丫鬟进门察看,她晕厥过去,又被剧痛唤醒,反反覆覆,漫长得永无止境。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知从何而来的爆发力气,本瘫软在地的她,浑身抽搐之际,居然奋力跃起,攀过窗棂,一跳而出。
她的房阁,位处湖心中央,是刘家最美的一座楼榭,代表她曾集诸多宠爱于一身,如今,一泓月池,一抹芳魂,一生作结。
梅无尽现身窗扇边,居高临下,冷睨湖面涟漪由大转小,偶尔些许泡沫涌上,最终归于平静。
他朝湖里弹指,不一会儿,水面上升起点点微弱光芒,似萤非萤,只是魂体流连世间,最后一次的眷顾。
当光芒尽数消失,这一夜的纷扰,终告结束。
天微亮,他回到家时,福佑已经在生火煮早膳?她自己的分,晚些会再替他煮),于廊间撞见他身影,惊讶地瞪大眼,眸里清楚写着:
天天睡到日上三竿的人,这时辰,怎可能是清醒的?!
“爱徒,为师不是天天都懒散,偶尔也想当只早起鸟呀。”他微微笑,为她解惑,之后却打了呵欠,拍拍她水嫩小脸,脸不红气不喘道:“为师再去睡会儿。”
喂!不是要当早起鸟?!你根本是起床尿尿才对吧!
腹诽归腹诽,仍旧温驯颔首,恭送师尊回房补眠。
日子一如寻常,悠悠哉哉地过,其间并无大事,她家师尊同样慵懒度日1,她这徒儿跟着学坏,师徒俩较量谁比谁更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