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所过之处,那些吹吹打打的纸轿夫们一个个都像是被定住了一般,跟着快速的弯折,萎缩,跟着“刺啦”一声燃了起来。
云娘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自她跟随主人以来,早就见惯了各种匪夷所思的事件,就连她自己,也学了许多神鬼莫测的本事,例如完全的盖头换面,再例如驱使附带有生灵的玩偶,甚至吞噬生灵的魂魄。她知道,自己不是妖,但也不是一个正常的人。
眼前发生的一切,的确会让云娘心悸,但若是就此想要吓到她,也是太低估了她。她一边看着那浓雾,一边快速的用短剑将纸轿黏合处剥开。大雾带着肃杀之气,蔓延而来,却在扑到轿子跟前时,放慢了速度。
纸轿终于被剥开了一个口子,云娘小心翼翼的从里头走出来,双脚刚刚落地,却被一双手死死的捉住。云娘低头一看,发现那双手并不是纸人轿夫的手,而是从地底下伸出来的,腐烂发臭的死人的手。那双手紧紧的抓着云娘的脚裸,仿佛就跟长在了一起一样。
“作死,姑奶奶的脚你也敢抓!”
云娘说着,快速的附身,手起刀落,砍断了那双死人手。腐败的双手落到地上,惊落许多的蛆虫,然后那蛆虫扭动着爬远了。
一阵冷风吹来,让刚刚起身的云娘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回头看去,在鲜红色的浓雾中浮现出一个黑色的人影来。云娘眯了眯眼,只见那黑色的人影正朝着自己慢慢的走过来,但由于天色太黑,加之浓雾的关系,云娘压根儿就看不清楚对方是谁。她警惕的扫了那黑影一眼,将短剑横在胸前,瞬时冷了一张脸。
很快,那个人就出现在了云娘的跟前,当云娘看清楚他的样子时,微微一愣。眼前这个人,竟是早先就死于非命的马公子,也就是云大小姐的那个未婚夫。
“马公子?”
云娘试探着唤了一声,马公子听见声音,脖颈僵硬的扭了扭,跟着慢慢的抬起来。云娘终于看清楚了对方的样子,脸色死白死白,额上还沾着泥土,五官腐烂变形,在腐肉中还有几条蛆虫在里头钻进钻出。牙齿半张着,露在嘴唇外面,让人看了禁不住有些恶心。
云娘握着短剑,一边看着仿佛是刚刚才从地底下爬出来马公子,一边向后慢慢的退着。马公子倒是没有追她的意思,只是站在原地,用他那仅剩下的开始腐烂的眼睛看着一步步向后退去的云娘,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云娘在密林中急速的穿梭着,晦暗的月光也仿佛有了灵性一般,只照在她头顶上的那一块儿。鲜红色的雾气又开始活跃起来,它们围在云娘的周围,仿佛是云娘奔跑时拖着的长长的红色嫁衣。
一个圆形的坟包,出现在云娘的视线中,她认得那个坟包,当初云大小姐下葬时,她作为后母也是到了现场的。云娘停住脚步,开始自己的回忆自己刚刚奔走的路线。她记得,她并未朝着这个方向奔走,因为马公子当时就站在那条路上,阻碍了她的前行。
密林中,常人都会迷失方向,尤其是在慌乱之中,所以云娘不认为自己能够误打误撞的恰好找到这里。四周鲜红色的浓雾仍未散去,云娘几乎可以肯定,她自己仍在某个人的算计之中。
她握着短剑,让自己稍有有些慌乱的心平静下来。深呼吸,一下,两下,就在她抬起头准备再仔细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时,她又一次看见了马公子。那个半是腐烂的纨绔子弟,此时就站在她的面前,在她抬头之时,伸出手一下子扼住了云娘的脖子,然后用力一拉,将她拉到了自己跟前,接着,一张显露着贪婪的脸,慢慢的凑近了云娘白皙的脸庞。
“该死!”
云娘在心里咒骂了一具,反手将短刀插在了马公子的身上。刀身入体,马公子痛苦的哼了一声,却仍固执的将那张腐烂的脸凑到云娘脸上,贪婪的吸食起来。
一缕缕白色的阳气正源源不断的从云娘的口鼻里面跑出来,然后跑进马公子那个腐尸的嘴里。云娘终于也体会到这种被人吸食灵魂的感觉,她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浑身的肌肉开始慢慢的萎缩,没过多久,那张原本精致的脸蛋就像是脱水的瓜果一样迅速的变了形。
云寨,桌案上的香忽然折断了。莫须有静静的看着那折断的香,轻叹了口气。
身后,虚掩着的门被推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男人身着一身玄色衣衫,背对着阳光站在木门的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