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唐沫冷着眼,长眉皱起。就像是太子说的那样,他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不承认自己是月下人就要被当做叛臣颜家人,他活不得,云思也活不得。
他知道这些都是阴谋,四殿下和太子之间的博弈,他和云思不过是其中比较重要的棋子。四殿下想一举击垮东宫,但谁能猜到他阴差阳错得了个月下世子这么尊贵的身份。只不过,回了月下,颜家冤案昭雪的机会就彻底没了。那他就不孝一次吧。颜唐沫垂下头,颜云思白皙的手搭在他膝盖上,不查了,不翻案了,让云思好好活着就够了。
事情发展成这样也是燕萧始料未及的,楚维竟然直接向父皇要人。一场叛臣之子藏匿在东宫的大罪最终以燕太子仁心救下被追杀逃回帝京的颜家兄弟,不想却是救下了月下失踪多年的世子而结束。
颜唐沫和颜云思随楚维回了月下,图灵也没能嫁到皇城,一次来京,改变了许多。
朝堂上风云瞬息,燕萧燕漓互不相让,天下会落到谁的手里呢?
林子衿越来越喜欢燕漓,她本是直爽的性子,如今倒娇羞起来。能让喜欢刀剑的将门女儿甘之如饴的学做香囊,学习女训女戒,可见这感情的重量。不过越是在意就越是难过,当你关注一个人时,你便能知道他的目光在望向谁。
反正不是我,林子衿郁闷的翻了个身,月华如水,她想和太子哥哥一起睡。
厌倦的念头一起就如疯长的野草势不可挡,夜深人静时候燕漓总是站在庭院里,月光下泄,树影摇晃。芝兰玉树的皇家太子独立夜风里,天上是明月高照,地上是流动的光影。
其实站在最高点看,无论掀起了多大的风浪都是必经的路,是自然的,平静的。
燕萧志在必得,他带着仇恨回来,他要把那个负了他娘的人在高高在上的宝座上拉下来,让他尝尝被碾进泥土的滋味,那种活的连畜生都不如的生活,父皇也该去过过。
边境蛮夷部落的大举进攻是一次千载难逢的绝佳机会,当时南方水患土匪猖獗,国力衰落,泱泱大燕竟被蛮人连夺数城。燕帝身体已是风中残烛,这几乎可以算是称帝的一场战争。
但燕漓放弃了。
他和四弟斗了这么多年已经累了,大燕经不起再一次祸乱了。四弟心里现在是复仇的火焰,一日不扳倒父皇,不去到那个最高的位置,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出征前一天,他问灵雎:“我已无意争夺,过几年我就可以离开帝京,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他天生是风,是雪,是松间月,是石上泉。却偏偏生成了锦上花,笼中雀。他既是无情的又是多情的,一面厌恶着污浊的皇宫,一面又抛不下。
灵雎摇摇头,她的声音很好听,不是小姐娇嫩的嗓音,是浸在冷水里的清醒之音:“走夜路的时候我常想要是有月亮就好了,可后来我发现身边有人提灯为你照明才是最幸福的事情。这样一想,便是没有月亮,灯在就很好。”
灵雎是燕漓的月亮,是燕漓最想活成的样子。
他的月亮,不缺少星星。
“给追随我的大臣们留条退路,我知道你可以办得到。”
“我答应你,太子殿下保重。”
设想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下自己会是什么样子?应该怎么笑?怎么走路?可有什么用……你最想自己被看见的那人,连头都没有回。林子衿知道灵雎对燕漓而言很特别,但刚刚才知道灵雎是,可以让燕漓放弃东宫立威的机会的人。
“太子哥哥喜欢我吗?”子衿紧张的按住腰间的长剑,她手心的汗细细密密的,整个人都黏黏糊糊的,一颗心吊在嗓子眼砰砰的跳动。
燕漓沉默了,久久不说话。
他是个矛盾的人。
子衿红了眼眶,眼睛噙着泪。她又问:“喜欢吗?”
大军就在城外,数万将士黑压压的一片,他们的盔甲在日光下耀眼夺目。大燕的战旗迎风飘扬,所有人都激情万丈。
淡月站在一旁看着寂静如死一样的二人,一位是女将军,一位是当朝太子。纵你是武功过人还是谋略精诡,在感情面前都是平等的。
厚厚的云被风缓缓的吹动,徐徐遮住太阳。
光线逐渐暗下来,燕漓看着林子衿眼睛的光渐渐消失,她绷着的嘴角开始模糊。
一位士兵匆匆跑上来,对二人行了礼,说道:“将军,大军马上就要动身,还望将军快些随军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