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窗前关好格窗,一夜骤雨狂风,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
皇宫数尺之遥,北街七尺巷,举目所望大半个巷子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热气蒸腾,雨水侵蚀,血腥尸臭味蔓延开来。
足尖挑起的剑穿透心脏直愣愣把尸体钉在墙上,反手击过去的箭簇正中最后一名影卫的额心,他把手中的长剑从面前已经死去的黑衣人胸膛处拔出,起身之时步子略显虚浮踉跄倒退了几步。
剑影无形,万千幻影齐出,招式狠辣决绝,一招致命,雨夜中两潭幽深古井般的黑眸,冷冰冰看着面前数以百计的尸体,抵唇咳嗽了几声。
“何以让你下如此重手?”来人似笑非笑踏着遍地尸身移步幻影似一抹幽灵转瞬便行至他的身旁。
“是你?”
“别来无恙?”
他抬首露出被雨水冲刷的格外刺目的银白面具,不欲接话,冷然往皇宫的方向行去。
黑衣男子追随他的步伐撑起一把油纸伞遮在他的头顶不耐道“你还嫌活得太久了?”
景皓等人姗姗来迟,不过前后脚的功夫他们的速度依旧快不过公子手中的那把剑,他挥了挥手几人开始井然有序处理着七尺巷内的尸体。
步子未停,清冷和煦的眼睛毫无波澜,那人继续道“我不会眼睁睁看着环环相扣的棋局行差踏错一步,更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自寻死路,你不是不想死了吗?”
雨水顺着油纸伞倾泻而下,他停下步子握着剑柄的手松了松,喉头腥甜,毒素蔓延,万蚁蚀骨,寒气入髓,冷热煎熬,这幅躯壳已经是强弩之末苦撑罢了,淡淡反问“所以呢?”
“我会护她平安。”那人目光肃冷坚毅,轻叹了一口气“你已清除了后患,余下的不过是要亲眼看她平安。”
“带你家公子回府。”沉声对着景皓吩咐了一句,转身望着他冷冷又补了一句“关心则乱,情深智损,你再这样折腾下去不知可还活得过今年?”
……
凤鸾殿,大片兰草被雨水打的东倒西歪,空气中侵染了缕缕兰花暗香。
室内素雅清幽,彻夜长燃的白玉高烛,几卷兰花画轴,十六折百兰月绣屏风,水色纱幔用梅花银勾挂起,白玉珠下,垂着两个银蓝穗头,梅花香炉中缕缕沉水香丝丝散开,不似空置许久的宫殿。
萧玦推门而入,屏风侧旁两个长颈冰瓷梅瓶中供着时鲜的白梅,空置几日的画轴安然无恙的悬在中间,画中女子白衣似雪,低眉浅笑,大片红梅染红了胭脂朱唇。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他触摸着画中女子的面容,瞳孔剧烈收缩,往后倒退了几步,宽袖带动案几上的长颈梅瓶,哗啦一声脆响白梅散落了一地,急步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隔着雨幕迷蒙,暗夜中隐隐与黑夜融为一体的倩影,黑眸清冷如霜,似乎回望了他一眼,细看之时了无痕迹。
他奔走到大雨滂沱的院中,空无一人,暗香依旧“是你吗?你回来了?”
☆、归巢
子时, 踏着水花琉璃瓦,剑未出鞘, 足尖点在缀仙阁一株西府海棠花枝上,缓缓抬头,黑色斗篷遮住大半张脸, 边缘绣满银色缠枝番莲花花纹。
寐诀靠着缀仙阁的檐角,风吹起他宽大的衣袍烈烈作响,长发似流水般垂至腰际,摆弄着手中的蝴蝶镖戏谑道“好久不见, 扶黎宫主。”
缀仙阁, 观测天象,通达天命, 供奉礼乐,高约十丈,大祭司天胤在此布下五行八卦, 幻境结界, 寻常鲜有人至。
扶黎并不精通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术, 勉强可以算的出布阵的方位,此时贸然尾随寐诀厮杀至此处并非明智之举。
未待她思量好下一处落脚的地方,蝶魅变幻着方位自不同方向直射而来, 电光火石之间,斗篷翻转梅花镖四散而出,风帽吹落,乌发拂着消瘦的下巴, 凝结的雨珠沿着脖颈没入夜行衣。
柳叶风白虹出鞘,梅花蝴蝶镖风卷落红般飘落了一地,纤瘦的身影循着柳叶风的速度,剑招无形直逼寐诀。
他的剑法长于化繁就简,招招致命,狠辣决绝,扶黎的剑法则虚实难分,变幻万千,柔快并济,二人棋逢对手,过了百招,不相上下。
缀仙阁顶层嵌了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映照着明黄的琉璃瓦流光溢彩,高处不胜寒,湿透的斗篷湿哒哒滴着水,一阵凉风吹过她不由打了一个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