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媚儿不可置信蓦然睁大了眼睛,颤颤巍巍的手掌摩挲着小腹心口五味杂陈,太后蹙了蹙眉看了她一眼对着萧玦道“辞儿在宸华殿外候着,恐有要事。”
“是。”
萧玦迟疑片刻负手走了出去,太后对着留夷吩咐“宫里有一颗上好的千年老参,你速取来送到宸华殿,传太医再来诊一下脉,刚刚一番折腾别又出了什么事。”
说着漫不经心瞥着白媚儿冷冷道“有孕在身,别闹脾气了,药哪有不苦的,简直和你爹如出一辙。”
她随口说完之后一阵怔愣,眼睛中隐有不知名的情绪滑过,白媚儿低垂着眉目忽然问道“你恨我爹吗?”
“恨!”
“也许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她似有很多话想要去说,面对着太后冷漠疏离的神色,喉头发堵,偏又无话可说,疲惫的躺回床榻上有股劫后余生的欣喜。
太后走后没多久,殿门又被打开,她懒懒抬眸,却是许久未见出宫养伤的李成忱。
他穿着内侍最高阶品的紫色宫袍,皮肤细白,样貌清俊,已是四十多岁的年纪看上去不过三十岁出头。
随侍先帝从皇子至太子再至九五至尊,形事决断,虽骨子中透着一股阴柔却无丝毫普通太监的脂粉习气。
后先帝驾崩,他尽心尽力侍奉萧玦,大多内廷之事皆由他一手操办,甚至于暗地里执行萧玦的密旨,世人皆称之为“内相”,开府立宅,娶妻升官,荣华富贵御前侍候近三十年可见此人心思活络处事圆滑到何种地步。
烛光照着他略显清瘦的身影,瘦削的手端着一个紫檀雕花托盘,脊背微弓“李总管大好了?”
“劳娘娘挂念,已大好。”
“本宫却应该谢你。”白媚儿正欲起身,李成忱上前把参汤放在床榻旁的小几上,拿了几个软枕垫在她身后扶她起来,围场行刺太后是替皇上挡剑,手无缚鸡之力如白维几乎在瞬间护在了她的身边,最后是李成忱反应迅疾接了刺客十招伤了右腿。
他舀了一勺参汤送到她的唇边,白媚儿不忍拂了他的心意张口喝下,他微微一笑“白相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对太后向来尽心,娘娘有孕在身,皇上、太后很是挂念,若为皇子,白相或可安度晚年。”
他一番话说得极为委婉,秦曦箬与白维的恩怨没人比李成忱更清楚,他是看着缘起缘灭复归尘土,眼下白维戴罪之身发往阴冷苦寒之地,白媚儿若诞下皇长子,母凭子贵,或许白维便可从宽处理。
她苦笑,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可惜无论如何她是不可能生出皇子亦或公主的“娘娘凡事宽心,奴才告退。”
李成忱端着空空如也的青花瓷碗刚退到门口便看到缓步而来的萧辞“娘娘可安歇了?”
“尚未。”
“皇上让本王前来探看一下,你们都下去吧!”
入夜探望皇妃本就于礼不合,碍着白媚儿刚刚发了一通脾气,情绪暴戾,皇上都无计可施请她向来亲近的表哥逍遥王劝解却也无可厚非。
白媚儿看到萧辞之后含在眼眶里的眼泪直打转,咬着嘴唇眼泪硬生生又憋了回去,他叹了一口气“为何不告诉我们?他很担心。”
“抱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走一步算一步,能瞒多久是多久,更怕他会做出鲁莽之事。”她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头摆弄着手指“我不是故意要……”
“好了,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萧辞笑着轻抚了一下她的发顶“看看谁来了?”
白媚儿闻言抬头看去满目惊疑之色,来人青袍竹冠,短短月余未见两鬓竟添了不少白发,他还未坐到床榻旁的圆凳上她便挣扎着起身扑到了他的怀中,他的手僵了僵张口欲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像小时一般轻拍着她的背以示安抚。
“老师,我去外殿等候。”
眼看萧辞离开本来无声抽泣的白媚儿转瞬变成了失声痛哭,压抑在心底的委屈与绝望,在看到白维的一刻瞬间坍塌,她自小要强,甚少会哭,十年后宫沉浮,十年暗影密杀,她从未流过一滴眼泪“爹,我想回家,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嗯,好。”白维声音沙哑哽咽,拍在她背上的手微顿,她带着哭腔笑着说道“我想回郴州,就待在开满山茶玉兰花的小院陪爹下棋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