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修剪好桌案上的雪梨花枝插在雨过天晴色的冰裂纹长颈梅瓶中叹了一口气“扶黎已经输了五局了。”
“公子一向不太懂得怜香惜玉,自打遇到他的那天起,下棋我可是从未赢过。”捻起青瓷盘中的蜜饯吃了几颗,百无聊赖拿过青鸾丢在一旁的九连环解了起来。
疏雨打芭蕉,烹茶扫花'径,闲敲棋子落,七弦清风来,扶黎本来沓着绣鞋,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的习性一时之间忘乎所以,不知何时只着白绢罗袜蜷跪在榻上,指间的黑子思索良久迟迟不肯落下。
萧辞倒也不急,好整以暇瞧着她甚少流露的苦恼之态,间或看看帘外细雨潺潺。
她眸光一亮,执棋的手托着腮,左手敲打着棋案“一局定输赢,你若是输了可要…”
话锋适时打住眉宇间惯有的算计带着孩童般奸计得逞的坏心思,他放下茶盏淡笑接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柳眉轻挑了一下,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执棋正欲落子,萧辞来了兴致折扇敲了一下她的手背问道“你若输了又当如何?”
“帮你抄录古籍?”诱敌而入,直击软肋,萧辞形影不离的古籍残卷便是上好的筹码,扶黎自认为算好了所有白子十步以内的走法,此局必然稳操胜券,兴致盎然谨慎的落下一子。
黑子落下,白子紧随其后,接连又落了十子,执棋的手缩了缩,不可置信看了一眼云淡风轻的萧辞,笃定道“你使诈!”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请君入瓮。”
明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偏偏说的义正言辞理所应当,把黑子丢入棋盒计上心头轻咳一声道“可否请教王爷一个问题?”
“但说无妨。”
“若我想赢逍遥王,此局可有破解之法。”摆弄着腰间梅花络上的穗子狡黠笑道。
几年之间少有如此闲情雅致品茗对弈的时候,棋逢对手,连输五局,倒也是酣畅淋漓,相见恨晚,虽已认输,反唇相讥,打趣几句,倒无不可。
放下折扇,抬眸看了她一眼,嘴角清淡的笑意若春雪初融,瘦削修长的指丢下白棋,捻起一枚黑子下在一盘死局之中。
左右手执黑白两棋各落三子,输赢已定,一子转命数,三子定乾坤,扶黎趴在棋案上聚精会神一步一子的研究,何尝是走一步算十步,实乃算无遗漏,环环相扣,不得不让她拍案叫绝“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输了。”
青鸾并未听到此间谈话,对于萧辞一句我输了倒是耳尖的很,放下绣活走了过去大略扫了一眼棋局不可思议道“王爷竟然输了?”
“可要愿赌服输!”他既有心相让她也心安理得的承受,眼见萧辞无奈的点了点头,眸子在他身上转了一圈脆生道“青鸾,笔墨伺候。”
景皓解下九连环的最后一环,耳听此言端过书案上的笔墨走过来看热闹,棋盘上黑白对弈,半局而已,黑子险象环生,自损其子杀出一道血路,峰回路转,胜负已定。
扶黎拂袖执笔蘸了一笔砚台里的墨汁,跪在榻上俯过身子一撇一捺两笔在萧辞薄唇上方画了两撮小胡子,笑吟道“须臾一花甲,弹指一美髯。”
清雅俊逸,霁月清风如萧辞恍然之间翩然谪仙落俗尘,真真像个不苟言笑的老夫子,景皓一个没绷住捧腹大笑,青鸾以帕掩口笑得流出了眼泪,扶黎执笔的手停在半空中任由墨汁滴落在棋盘之上亦是抿唇而笑。
淡瞥了一眼景皓,他立马止住了笑,紧闭嘴唇,眼睛中看好戏的神态并未散去“那个…雨似乎小了,今早高公公派人传话让我去藏书阁取几卷古籍。”
青鸾拭了拭眼泪掖好帕子俯身一礼识趣道“我去煎药。”
待二人出了房门,自知理亏掏出帕子擦拭着他唇边的墨汁。
“我来吧!”冰冷的指节本欲接过帕子不料触到她的指,稍顿片刻快速的收回。
深潭无波的黑眸盯得她心头发虚,手足无措间猛然发现脱去绣鞋的双足,耳根发烫,脸颊飞过一片红晕,不着痕迹往里缩了缩,用宽大的裙裾掩住。
芊芊玉手一子一子整理着棋案上的棋子“你可是生气了?”
他笑着摇了摇头,神色莫名看着窗外的细雨复又看着她轻叹“若可花甲,此生足矣。”
收拾好棋子,萧辞歪在榻上看着一卷竹简,几缕发丝垂在耳畔,多了几分慵懒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