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敢,西街闹市难免偶遇故人。”
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姑且听之任之,扯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你与李叔相熟?”
“旧时故人最喜李叔亲手做的糖蒸酥酪,一来二去,倒也熟了。”
看着老人略显佝偻的背,抬目葱郁的老槐树似乎刹那之间满树白花,一巷槐香,风吹叶动,串串银铃般的笑声恍若隔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五湖十六国,槐花乳酪还是这里的最好吃。”
李叔端着两碗糖蒸酥酪摆在木桌上,平民家惯用的粗瓷碗,乳白色的酥酪散落了几颗新剥的莲子“二位慢用。”
“老板,大碗凉茶两碗。”两个健壮的大汉,挑着两担柴,袒露着半个胸膛,黝黑的肌肤,满头大汗朝着李叔一声吆喝。
“得咧。”
扶黎迫不及待舀了一口,入口即化,唇齿留香,十年不曾改变的味道,几口下肚,碗已见底,萧辞把面前纹丝未动的糖蒸酥酪推到她面前,把另一碗略有残余的酪子替换了过来“原是府中饭菜不合胃口。”
“未必王府的山珍海味及得上寻常人家的粗茶淡饭。”
萧辞用白瓷勺舀了一勺酪子,斯文的吃了几口“实乃为夫思虑不周,委屈了夫人。”
“沾染一些人间的烟火气说不定身体就好了,来。”扶黎微扬下巴,用白瓷勺舀了满满一大勺的酪子送到他口边。
并未推拒,张口吃完,她满意的低头几勺一碗酪子又去了大半,他手中的折扇一直不紧不慢的扇着,缕缕清风吹着扶黎额间被薄汗濡湿的发渐渐散成根根青丝。
面若桃花,娇俏动人,唇角残余着一点乳白的酪子,瞥到他眼神掠过,快速的用舌尖舔了一下,抿唇不语,修长的指拈起她发丝一片槐叶轻笑“一碗酪子就让你如此开心?”
“简单易得者未必有价,与我而言你府中的奇珍异宝都比不上这方小小的摊铺。”
沿西街古巷而行,榆槐参天,浓荫蔽日,偶有烈阳,一把折扇为其遮于发顶,广衣宽袖遮住大半娇小的身影。
终日昏昏醉梦间,忽闻春尽强登山。因过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如此也好,一闲话知己,一俗世烟火,一普通女子尔。
“夫人相伴,浓荫幽巷闲行,此乃人生一乐。”
“闻临溪沁凉澄澈,莫若暑至临溪濯足。”
萧辞合上折扇,收扇时不觉扯动了她的发髻,不由回头看了他一眼。
自然熟稔的正了正其上的紫玉钗,声音轻柔绵长“午倦一方藤枕,雨夜红袖添香,何如?”
“然,我看你今日气色甚好,以后还是出府走走为好,散散病气。”
“五湖十六国,你都去过?”
她微做思量点了点头“四海为家,自在逍遥。”
“琴剑走江湖,情仇酒一壶。闲云野鹤,毕生所愿,可惜……”
扶黎抬头看他无奈的讥笑,可惜病弱残躯不能远行?迎着榆叶撒下的细碎光影,她仿佛能透过银白的面具看清了他真实的模样,展颜一笑“我可以说给你听。
乌蒙国白雪皑皑,那里的居民皮肤很白,出行皆以木撬代替车轮,千里梅海,盛产雪莲。
滁斯国舞女当垆卖酒,鲜艳的纱丽,浓眉碧眼,腰肢婀娜,世间少有男子不拜倒其石榴裙下。”
“哦?”
扶黎见他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调笑道“清心寡欲如退之,怕也是要为美色所倾。”
“人皆对美的事物心向往之。”
“瓦利国葡萄美酒配以夜光杯天下一绝,兰西国居于帐篷,漂泊为家,牧马放羊,族人却都是极善骑射的……”
不知为何今日她的话格外多,似乎这些年真的浮萍漂泊,四海为家,仗剑天涯。
刺杀乌蒙首相,暗杀滁斯专政两朝的太后,重新洗牌瓦利政权,如果没有遇到云亦大约手刃兰西四皇子那次她差一点便死在了塞外……
她伸出手仔细看着手心慢慢变淡的纹路,攥握成拳,淡淡道“乾国政治清明,国力富足,路不拾遗,百姓安居乐业,为君者以仁孝治国,为臣者廉洁为民。雁月有朝一日也会如此吗?”
“会的。”萧辞牵过她的手,紧紧攥在手中,眼神肃冷而坚定,不似平常温文尔雅那是她从未看到过的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