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妹——看在水翎姐姐的份上,不要再为难我的婆婆和霜若了。”
这虚弱的声音出自水翎,她正由丫鬟虹儿搀着,飘浮似的走人尹家的厅堂。
任昕急忙拉来一张椅子,纤月和花绮则慌忙的帮着虹儿把她安置好。
就绪后,水翎又气虚的说:“姐夫、姐姐,水翎已是尹家的媳妇,生是尹家人,死为尹家鬼,岂有再回靖府拖累阿玛、额娘以及众姐妹的道理!”
见二姐这么副赢弱不堪的模样,又听她死呀、鬼呀的说着,花绮不觉就泪盈于睫的低嚷:“谁许你死?谁又许你当鬼?你是这么个好女儿,好姐妹,阿玛、额娘和咱们几个姐妹,绝对没有人怕你拖累咱们,咱们就偏爱你拖累!”
纤月听着,也红起了眼眶。“水翎,咱们父母、姐妹是要做一辈子的,怎么好说是拖累呢?至于接你回靖府,也不是说咱们从此就和尹家断了关联,等你病好了些,身子健朗了些,大夥再送你回海宁来和鸿飞团圆!”纤月耐心的劝着。
水翎却凄凉的笑着。“团圆,我是不敢想了,鸿飞现在这副摸样,我又是这副摸样,‘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我恐怕……今生今世再也见不着他了!”
“水翎,不然,咱们连鸿飞也接回靖府,然后再召御医和京师里的所有名医来会诊,我就不信没有人能救得了鸿飞!”任昕想了想,提出这么个看似十分理想的建议。
霜若却急忙反对。“这方法使不得,来过的大夫都说哥哥现在这副模样并不适合舟车劳顿,否则恐怕马上会有性命之虞,依我看,咱们对他是不可轻举妄动的。”
“那——这可怎么办才好?”纤月击掌,感觉真是两头难。
这时,一度老泪纵横的田氏却对着水翎开口了。“翎儿,你对鸿儿及尹家的真情挚意,婆婆能了解并铭感五内,没齿难忘。恨只恨尹家祖上不曾积德,让鸿儿生了这怪病,又拖累了你的身子,婆婆我真是愧对王爷与福晋。今日事已至此,就算婆婆我求你,回靖府去好好疗养着吧!在京师,一切都方便,不像咱们这穷乡僻禳,不能给你太好的照料,万一你在海宁出了什么差错,婆婆我……将一生难安。请原谅婆婆的自私。婆婆可以向你保证,来日鸿儿若有命在,我定要他上京师去接你回来,万一鸿儿……我会让人前往报……报丧,而你,就将鸿儿忘了,再找个良人……托付终身吧!”边说,田氏的泪再次纵横而下。
水翎也哭了,那绝望无告的啜位,让闻者莫不鼻酸。这一刹,尹家厅堂里除了许多的呜咽声,及那些声音氤氲出来的静寂之外,别无其他。
稍后,是水翎哽咽着打破静寂。“娘,假使您真希望水翎回京师,那么水翎便回京师,可水翎依旧坚持——生为尹家人,死为尹家鬼。设若,有朝一日鸿飞果真醒来,您得替我告诉他,翎儿在京师等着他,一直等,一直等——设若,他真的……不曾再醒来,那么也劳烦您替水翎拈一柱清香,告诉他——今生今世,翎儿绝不会忘了他,翎儿……会尽快去会他。”
“翎儿,你何苦……”田氏哀怜的问。
“我是苦,可这世上能有几人不‘苦’呢?‘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生离死别,总是教人苦不堪言。”胃叹一声,水翎更虚弱的说道:“姐夫、姐姐、三妹妹,我同你们回京师便是。请不要再为难我的婆婆以及霜若!我倦了,虹儿,你先扶我到姑爷房里,回头再帮我打点打点行囊。”
水翎朝自己的姐妹点点头,再次如飘浮般被虹儿搀出了厅堂去。
田氏一直拭着泪水,心头填塞着许多不平,不平上苍为何要如此磨难这对有情儿女?
花绮和霜若则怔仲的目送着水翎,心中泛着同样的问号——是什么样的情?什么样的爱?才能“直教人生死相许”!
这个疑问,任昕和纤月是了解的,毕竟他们也曾经历过一段“生死相许’’的时日。而在这水翎苦于无法和鸿飞携手揩孝的时刻,纤月不觉攒紧了夫婿任昕的手,想着“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的痛楚,并暗暗庆幸自己何其幸运,能和所爱的人“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