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回去看看吗?”月炽瞄准她的脸,丢了个青苹果过来,玉锦反手接过顺带一记眼刀,引得他叫了声好。
回去一趟吧。她啃一口苹果,模糊不清一句:把玉瑶带上。
镇上不及后山一般郁郁葱葱,灼灼夏日浇的人难耐。
玉锦扬手挡一挡刺眼的日头,慢悠悠跟着仆婢朝下山的小道走去。月炽隐在一旁跟着,抬眼见她淡黄色明丽的衣角划过眼前,后知后觉地顿住,心口一跳。
一晃几年,他的样貌如旧无甚变化,只是身遭的妖力浓郁纯净了不少。而玉锦--月炽若有所思望向她已经越发明锐的眼尾,终于意识到,她已经长成了人类一生最娇嫩的样子。
祠堂里,父亲盯着她看了许久,眼神却空洞洞的像是在找别的什么。抬起手似乎想抚摸一下她的脸颊,玉锦却低头行了礼错开,转身跪在何氏碑前。
“你……”
最后还是顿了顿,转身离开。玉锦自然不会挽留。
“这是你父主?”待四下无人,月炽长舒一口气,捡起个贡品的果子便啃。
父主?
“哦,”他咔吱咔吱边吃边道:“就是,你父亲。”
玉锦顿了顿,很熟悉的称谓,却不知什么时候听说过。只恍惚嗯了一声。
“这么老了啊,”月炽啧一声,摇头叹道:“人这种东西,真的不经时间磋磨。”
老了吗?玉锦低着头,方才未能仔细打量,却依旧能在余光里看得出他松弛下来的眼角和斑白成片的双鬓。
十多年过去,都长大了。只是一个越发鲜嫩,一个已走向枯朽。
以后我也会变老,玉锦心想,不用没滋没味地呆在这世上。她笑了笑,低头不甚熟悉地借着烛火打起了络子。
“你今年多大?”月炽蹲坐在一旁,盯着她的慢慢在丝线中穿梭着的手,突然问道。
玉锦停下来,转眼看过来,见他毛茸茸的双耳抖了抖,一条雪白的尾巴没精打采地左右晃动着,像极了儿时养的小狗。
她失笑,明锐的眉眼少见的柔和了许多。神使鬼差着抬手抚上他的发顶,触及惬意趴下的耳朵时还忍不住抓了抓。
月炽很配合地眯眼蹭着她的手心。
不消片刻,两人齐齐顿住。
“……你,你干什么?”月炽看着她同样愣怔的表情,不用想便知,自己的脸定同她一样羞红。当下连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玉锦错开眼将手收回:我十八了。
回答的却是上一个问题。
若不是见她将一根线从上到下绕了三圈还没穿进去,月炽怕是真的认为她如表现的这般平静了。
月炽清咳一声,靠近她坐了坐,抬眼盯着房梁上雕刻的花纹小声问道:“你摸我干什么?”
玉锦笑地不动声色:你今年多大了?
“…一百多岁,不清楚。”月炽闷声回答。
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再出声,心口郁结,冷哼了一声便站起身来出门。
喜欢你才摸你啊。
身后稀里哗啦一通乱响。一道月白色的影子带着疾风闪过,瞬间变消失在门前。
临走还踢歪了一盆花。
☆、碧华雪狼篇(七)
玉锦起身,上前将花盆和椅子扶正,低头半晌。烛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脸庞在昏黄的光里明明灭灭不甚清晰。
门口呼啸着风匆匆又进来一道身影,急冲冲便要过来。
别再把花盆踢倒了啊。
玉锦盯着来人眨眨眼,笑的揶揄。
“我……”月炽抓了抓耳朵,眼神乱飘:“你刚刚,说的是真的?”
当然了,我真的十八岁了。
“不是这个!”月炽气恼,扑上前,身上还带着飞了一遭裹着的夜晚的凉气。
玉锦从蒲团上起身,扬眼看他,等他终于肯好好的红着脸跟她对视时,张开手臂环抱住他,小声道:是真的。
热浪轰一下冲到脸上,月炽觉得,此刻他的脸上必定如火烧火燎一般。却毫不犹豫地抱紧了身前的人,将脑袋整个埋进她的颈窝,闷声道:“我也是。”
玉锦当然知道。
从十四岁初潮,他惊慌失措不要脸地冲进山里向母老虎精询问如何止血被打出洞口,到十八岁忍住无聊下山来陪她守灵堂,她都知道。
多年陪伴,就算是石头做的此刻也应该捂得发烫了。更何况她本就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