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酒。”
酒童扯着喊声远远应一声且等,后知后觉为那一把烟水嗓音小小回味一会儿,末了才三挑二选取壶好酒打着布巾上前。
且见入眼者着一身墨绿烟绣,细长通透的目光含水般洒过来,冶艳却清澈,像是池里一尾荡过的青蛇。
酒童咽一口唾沫,直愣愣地盯住她斜挑入眉的黛色眼角:“客人……这、这个是您的酒。”
“唔!”青画摆摆手让他退下,软软倚在桌边一手撑着下巴拿酒往嘴里倒,一气饮完。后舔舔嘴角啧一声:“原来和我们家的也差不多嘛。”
“哎,你且过来个,”她喊住一边擦桌子的酒童,招招手:“你们这儿不是说什么狼妖害人吗?在哪啊?”
她的音量并未压着,话音未落便引起周遭躁动。酒童原本潮红的脸色瞬间一白,惊慌失措地挥挥手含糊道一句不知,脚底抹油远远遁了。
青画眯眼盯住他的背影,直至其隐入帘中,才脱手咣当一声丢下酒壶,任其兀自在桌上嗡嗡转了几圈,而后伸一指尖按住纹丝不动,竖起瞳眼成缝。
半晌,撂下颗银裸子起身走人。
看起来是有点蹊跷。不过,人类的胆子实在是小,这么一丁点的事就避如虎蝎,无趣的很。青画鄙夷。
雨声淋漓,暗沉的天空如泼墨水画,四下流动着躁动闷热的气息。
“姑娘,天快暗了,早些回家吧,勿要晚归。”
青画咽下最后一块梅糕,意犹未尽地舔一舔指尖,扭头望向一旁收拾东西的铁匠,眼珠子一转弯唇笑问:“为何不可晚归?”
铁匠颇为诧异地抬头看她,却碍于细密的雨帘不能瞧得她是何表情,只见得油纸伞下窈窕身影。
叹口气欲做解释:“这不是那狼仙人……”再张口却脸色微变,含糊的一低头:“虽说镇长请了仙家,总归还是小心些为好。”
手中的纸伞转出一帘子的雨花儿来,青画歪头盯住那顺着二十四纸骨下洋洋洒洒的细流:仙家……镇长……被那只雪狼带走的不就是镇长家的小女儿吗?
夜深人静,白日里的雨水倒地浸了些凉气入月。青画打了打水花,摇身消失在原地。一条细长青蛇慢慢悠悠探头探脑沿廊檐蜿蜒而上,循着青砖瓦缝静静悄悄顺了进去。
府内各处灯火通明,明晃晃的倒比白天的日头还要刺眼。青画不适的竖起双瞳,暗青的色泽里透出不耐来。
“别跟过来。”
青画打了个激灵,悄然将身子往枝叶间深深藏了藏,抬眼望去。有两个温热的物什挪移走近,青画估摸了一下两人的身形,只好放弃垂涎三尺的欲望。
“为什么?”一只人类开口,细细软软就像是前天在山上吃的一只白兔子:“父亲让你照顾我的!”
“我是为你好啊妍妍,”另一只语气温和无奈:“这狼妖十分凶险,若不是山主安排,其实我们是不想带你来的。”
山主?
青画好整以暇地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趴好,脑袋一点一点,打个呵欠忍住困意,想先听个耳朵根。
却此时忽有风声乍起,清凌凌带着杀气的利刃随之而至,破叶穿林的杀气毫不留情。
青画大惊之下,未来得及思考何人竟能勘破她真身,急急就地翻转,但见无论如何躲不过这利器,青光一闪侧腰下弯成惊人的弧度反手以伞尖撑地,极惊险的角度偏却强强撑住。
“哥哥?!”兔子惊呼。
油纸伞面齐齐为剑气破开,钝钝的仅嗤啦一声,碎成无数条。
这若是劈到她身上……
青画足尖一点,跃上与之相对的丛木之上,瞳眼浓绿目带妖煞:“何人?”
“妖,”那人一身赤红滚边玄色底衣袍,眉间一点朱砂似血,看着她的眼神如同看一只死物:“来此作何。”
青画吐一吐鲜红的芯子,眯眼打量看方才两只人类如临大敌之态,大觉好笑:“妖?”
她抖了抖手中破落不成样子的油纸伞,稍稍活动一下脖颈,长发如藻笑靥如花:“你们天祁山的山主,怕是都要尊我一声仙君。”
“竖瞳无仁,难道是碧华蛇仙一族?”兔子瞪起眼,拽了拽兄长的衣袖小声道:“哥哥,这位好像是成赤山主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