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玩她吗?即使她是格格,他也不该如此的翻脸比翻书还快啊!
「我早言明,不在乎什么显赫的权势名位。」掀开被褥,她颠踬着下了床边的脚踏,直直地逼近楚天漠。
「可天漠在乎,非常在乎!我曾当天起誓,绝不沾染当今的皇室贵族,我不能自毁誓言。」
「复仇除外,对否?」她逼视着他。
楚樵眼中短暂地掠过一抹惊讶与痛苦,但转瞬间又回复淡漠与不置可否。
花绮站在他身畔,苦苦逼问。「你的原则--宁不沾旗人女子泪,却宁沾旗人子弟血,是不?」说着,泪不由自主的潸然落下。
楚樵既欣慰,又痛恨她居然能看穿他如此之多!「我确信我与旗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三格格,请谅解我几乎毁了妳名节,却无法以婚姻图报,毕竟,云泥殊途,妳我注定是不同道途的人。」
「而你就不怕我教唆阿玛砍了你的项上人头?毕竟,我领受了你如此多的--踰矩行为!而你又暗憎朝廷,我阿玛有千百种理由可取你的首级。」他的蓄意冷漠令花绮心生愤怒,拭去迷蒙的泪水,她恨恨的撂下狠话。
「无妨的,三格格,这本就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世界,带头的也不尽然比断头的还快活。」楚樵冷哼一声后,更以不知是嘲笑或自嘲的语气强调,「况且,我确信妳不会教唆靖亲王取我首级,因为妳比我还看重我的项上人头。」
如同楚樵,花绮也是既欣喜,又恨他能看穿她如此之多,却又无力反驳,只好苍白着脸保持沉默。
「明日天一亮,我就送妳上江宁,让妳与家人团聚,听说尹鸿飞尹大人与尹夫人正找妳找得五内俱焚。」他以送走她来响应她的沉默。
说罢,他保持面无表情,不敢多瞧她一眼的拉开门扉,大步走了出去。
云泥殊途!楚樵是如此想着。
她是天、是星、是明、是昊日,而他,现在虽被尊为神捕,但也许在下一瞬间,他将为血海深仇付出代价,即便不是成了告示上通缉的不法之徒,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便会是魂飞魄散、命归阴曹地府的亡命客。
不!即使再钟情,一个在皇室中养尊处优的满族格格和背负着一身血债的汉人男子,终究没有未来可言啊!
是宿命吧!他愤懑的想。而他身后那阵经过压抑却反而明显的啜泣声,令他不觉加快步伐走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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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泥殊途!
未经争取,他便决意放弃,那她又能赘言什么呢?总不能要她拋下自尊,求他留她、求他与她共结鸾配吧?堂堂皇室宗亲、堂堂旗人格格,怎么做得出如此有辱门风,破坏门楣的事!
但是,从没有那么一刻,她如此希望自己不是旗人、不是格格、不是劳什子有权有势的皇室贵族!从没有那么一刻,她如此渴望自己仅是平凡女于,能与所爱的人莲花并蒂、永结同心。
然而,一切都是痴心妄想啊!她最终能做的,仅有掩面哭泣,乃至放声恸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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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织造署这会儿正张灯结彩,人人都处于欢悦状态中。
原以为落河后芳魂渺渺的靖王府三格格,竟幸运的逃过死劫,并且土匪窝里劫后余生,真可谓奇迹中的奇迹,自然是可喜可贺,而最高兴的又莫过于花绮的亲人。
靖王爷偕同女婿任昕以及任皓、向日青、连保岳等子侄辈才抵达江宁数日,尚未付诸任何行动,女儿就翩然返家,令他既欢喜又欣慰。
再加上女婿任昕的大弟弟任皓乍见花绮时便惊为天人,爱慕之意溢于言表,更令靖王爷喜孜孜了起来,不觉开始打起了亲上加亲的如意算盘。
不过,靖王爷此次下江宁,最高兴的莫过于见着了名震江南的「鬼影神捕」楚樵。经由二女婿尹鸿飞的引见,他们这一行人与楚樵已打过几次照面。
大伙谈得颇为深入,包括楚樵受尹鸿飞所托,卧底仇家帮,因而查出关于尹鸿飞的父亲,前江宁织造尹元瀚遭人诬陷的一些证据,以及他如何凑巧地救出花绮的过程。
楚樵令靖王爷印象深刻,其外表年轻清俊,但眉宇却流露着练达与沧桑,身形间潜在着内敛刚毅,相较之下,使得任昕、任皓及向日青等人看起来更像不解人间疾苦的绮襦纨侉,尤其是他那双眼睛,澄澈凌厉得教人难以招架,甚至是无所遁形。
而靖王爷也发现,唯有在提及花绮时,楚樵的举止言行才会变得和缓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