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意或许是良善、是崇高的,可他的行为像极了只吃不抹的淫贼。而这一刻,她含泪的字句,反倒让他敛下成小人、反倒他不得不开瞠剖腹、挖心挖肺,成了个道地的君子!
瞧她一向如芙蓉晓日般明媚的模样,如今却哭成了梨花带雨,楚樵没来由的感到一阵酸辛,直梗在喉头的苦水,也不禁化为言语,倾泄而出。
「妳当真认为,我看重的只是自尊吗?」他打个酒嗝,可手却更加的揪紧她,锐利的眸子精准地锁住她。「妳当真认为,我天生是狂蜂种,浪子胚吗?错了!打从太湖岸一把将妳揪上我马背那刻起,妳便成了我的脑、我的心、我的神魂。对我这么个既不愿执着,又不屑贪爱的男子而言,情这一字,一旦沾上了,我贪图的定会比妳多,因为,我求的不仅是岁岁年年,更是生生世世!」
他激动的,毫不怜香惜玉的攒紧她的手,眼底掀起绝望。「可今生今世,料想我是担负不起这份情了。」
她猛地仰头看他,再度未语泪先流。「借口!」她别扭的想挣出他的掌握,不懂为何在两人有过枕席之私、肌肤之亲后,他却三思弧行,急于将她推离他的生命。「借口!借口!借口!」她摇着头低嚷,泪眼纷纷:心痛也纷纷。
「不是借口!我以性命起誓。」他改捧住她的头,唇轻点她的。「不是借口!我何尝不怕『残灯明灭枕头敲、暗尽孤眠滋味』?又何尝不想与妳『同调银笙字,同烧心字香』?可妳不明白,纵我有千丝万缕的情,怕也敌不过现实的利剪啊!」
「利剪?什么利剪?」她紧攀住他,回予他如炮烙般的吸吮,晕陶陶的、虚绵绵的,直到他抽开唇,她才拉回神志。「利剪?指谁?你的仇?抑或是你的仇人?」
「两者皆是。」楚樵抹去花绮颊上的泪滴,却同时撤开双手。他脸色沉郁的劈开双腿,交抱双臂,目光茫然的站在庭前一渠偶尔掠过波光的漆黑水道前。
「我的仇人非等闲之辈……不!该说他是人中龙凤,若我识时务,理应避免追溯前仇、理应好好的做我的江南神捕,留个美名;或退隐山林,娶房妻室,生几个胖小子,无忧无虑、好山好水的过一生。可我楚家几十余口人的性命悉数断送在此人手里,他们凄惨的死状,犹如一首索魂赋,无时无刻不侵扰撕扯我的神魂,令我不得平静。」
「如此心狠手辣的人究竟是谁?我就不信连我阿玛都治不了他。」花绮相当有自信,可心上却又隐隐有种不祥之戚。
楚樵没有回头,只仰天长叹。「妳阿玛根本动不了他一根寒毛!我说过,他是人中龙凤,而在咱们这红尘俗世中,有谁胆敢自比龙凤呢?除非--」
「除非……除非是当今圣上?!」花绮立刻茅塞顿开,却霍然心惊。
「不错,陷我于水深火热者,不是他人,正是当今圣上,是妳的血亲叔父--乾隆皇!」楚樵转身面对地,神情惨淡,可语气却剀切。
「不可能!」花绮目瞪口呆,无法置信。
「何谓不可能?」楚樵惨淡一笑,「乾隆贵为一国之君,位居千万人之上,掌心翻风、掌背覆雨,要他人生便得生,要他人死便留不过五更,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可……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我皇叔一向仅守典制、勤政爱民。况且,他是受百姓推崇的有道明君,身为升平盛世的统治者,他万万没有滥杀无辜的理由啊!尤其你们楚家和皇室似乎素无渊缘……」说到此处,花绮不由得噤口了。
她又怎能肯定楚氏一族和皇家没有渊缘呢?她对天漠的了解,仅止于楚阿爷、阿奶随口拾缀,而二老几乎从未谈及楚家的过往……她这才发现,对天漠,她实在是所知有限啊!
好的是,天漠似乎也觉瞒之无益,他改为仰望弦月,娓娓地说来,「我爹名叫楚隶,本是家有薄产,急公好义的寻常侠客,因无意间救了当今圣上一命而受到器重,官拜御前护卫。『御前三品带刀护卫』……是多少人求不得的肥美缺啊!
「一夕之间,我那平凡的爹,成了穿金戴银镶玉的大红人,而咱们楚家,也因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繁荣鼎盛了起来。可叹那样的深宫内苑,本就勾心斗角、危机四伏,更可叹的是我爹那人,总一副直心肠,非但不懂得拍马逢迎,更不懂得汲汲营营,其是非观里仅有黑白,没有灰色地带,也因此,君子没遇上几个,小人倒是得罪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