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剎那,两颗浑似弹丸的东西同时打中两人握着匕柄的手,匕首应声落地,同时,某个威严陌生的声音打刑台侧边响起。
「楚樵、花绮,没朕的允许,谁准你俩说死便死了?」
两人此时才留心到人群静寂,也才注意到距行刑台不远处立着一小队人马。他们全是衣帽鲜明,气势迫人的带刀护卫,其中一人,身穿明黄对花团龙补服,头系熏貂冠帽,天生仪表赳赳,双眼赫赫如炬。
任昕、尹鸿飞等人皆感惊诧,谁胆敢自称「朕」?除非是当今圣上!
定睛一看,果真是龙颜圣体,两人岂敢怠慢,急忙往下一跪,疾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听到这一呼喊,午门前,不论老的少的,全给跪了下去。
楚樵、花绮更是惊骇莫名,最震惊的莫过于楚樵,他几乎错愕得忘了下跪。
他识得眼前这个被称作「皇上」的人。苍天啊!「皇上」居然是那日他在镇江出手相救的中年汉子?!他恼恨得想一头撞死,居然救了仇人却不自知,这贼老天究竟在开他什么玩笑?
而「皇上」仍兀自倨傲的提醒他,「楚樵,见着朕为何还不下跪?」
楚樵俯视所谓的「皇上」,感觉唯有「可笑」二字可以形容。他得居高临下跪他不共戴天的仇人?这人世还有什么天理可言?
不,他绝不向他下跪!顶多就是一死罢了。
「楚樵是铁铮铮的汉子,父母可跪、尊长可跪,就是不跪灭我亲族的凶手!」楚樵神情漠然的宣告。
「对朕如此不敬,难道不怕人头落地?」皇上将手一挥,示意任昕等人起来,并授意侍卫驱离午门前围观的闲杂人等。
「不过就是这么颗人头,落地也顶多一次,有什么好怕的?」楚樵凛然道。
静立在一旁的花绮自然理解楚樵此刻的「恨」与「豁出去」的心态,可因为自小被灌输「君父是天」,花绮不敢造次,仅能心焦无助的一会儿偷瞧瞧楚樵,一会儿觑觑皇上。
「你就不怕连累靖王爷,不怕连累花绮?乃至你现居甪直镇的阿爷、阿奶?管家楚福,朕可识得喔!」
闻言,楚樵心惊,他没料到当今皇上竟认得阿爷!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与他人无关。」他强自镇定的回答。
「连朕的亲侄女儿都算计好与你同生共死,怎能说是无关?」
皇帝老儿居然连此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说过,行刺你完全是我个人的意思。」
「你胆敢承认你想行刺朕?试问,朕与你有何深仇大恨?」皇上气势凌人的问,毫无顾忌的步上刑台。
「咱们的仇恨可深了,若皇上记性差了,楚樵倒不介意帮你寻回记忆!十二年前的雪夜,你下令乾清宫副总管毕公公带领一批大内高手杀我楚氏一门五十余口,其间包括我的亲阿奶、父母,以及弟妹,一夕之间,我成了孤儿,自那夜之后,我就立誓要复仇--」楚樵说得咬牙切齿,目皆欲裂,仇人就在眼前,他却动他不得,真教他既气又恨。
当今圣上因他的指控而错愕,想了想才道:「你说朕指使毕恒去残害朕的子民?」
「不是吗?」楚樵冷笑着反问。
「当然不是!你爹楚隶后来虽辞官返乡,原因可不是因为朕的迫害,是他要求朕还他平淡的生活,打从救朕一命后,他便一直是朕最信赖的人,即使他不愿再待在朕的身边,可他也一直为朕所尊重,朕与他惺惺相惜都来不及了,岂有下令诛杀的道理?」皇上说得倒是情真意切。
「可那夜,毕公公分明说了是你指派他去诛杀我全家。」楚樵反驳道,后来又加了一句,「虽然他是不小心脱口而出的。」
「毕恒那大逆不道的叛贼,胆敢陷朕于不义!那回,朕确实下了一道圣旨要他召你爹楚隶回宫晋见,原意是希望他能回心转意,再回乾清宫为朕效命。唉!虽说钟鼎山林,人各有志,不可强求,可那整个深宫内苑,就只有他不会对朕逢迎拍马、不会阿谀奉承朕,他是朕身旁唯一的一股清流,少了他,朕还真觉得浑身不对劲呢!」
皇上的表情,的确像是对故人神往,犹有依依;但一思及毕恒,他又龙颜大怒。「可万万没想到,毕恒原封不动的携圣旨回宫,还教人震惊的宣布楚隶一家五十余口人均死于非命,想当初,朕因愤怒,还下旨要毕恒找出那心狠手辣、泯灭人性的凶手好绳之以法!可后来,毕恒直推说凶手狡猾,连半点蛛丝马迹都不曾留下,那时,朕因伤心太过,根本无心去细究他所言真假……如今连贯起来,毕恒啊毕恒,竟眶朕诓了十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