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细膩的五官和她沉静柔和的举止所给人的高贵错觉,然而她那罩着浮水绿丝洋裝的窈窕曼妙身躯,在她挪动步伐或静止时,都能令人产生很世俗、很肉欲的遐想,那感觉强烈到──连他这个因双腿残缺而很久没有性生活的男人,都不能豁免。
她说她不出卖自己,庄頤对她的话绝对投姿不信任票。这种有质感的女人,生来就适合为男人张开双腿或教男人心碎,他目信只要他再稍加坚持,不久她终將因貪心而原形毕露。
「而我,却从不接受拒绝!」他咬住她的话尾,凸显着他当破坏者的決心。
水仙终于沉不住气了,她压低声音朝他挥舞着拳头道:「你自以为是上帝吗?你究竟想主宰谁的生命?」
「我说过,现在的我是个上帝都摒弃的人,又何德何能以上帝之名自居?我没有意思也没有能力主宰谁的生命,我只是要求你离开庄琛──我弟弟──远一点,你不适合他,他也绝不是你的对手,这是不争的事实。」
「我只是想做庄琛的妻子,不是对手!」她试着和他講理。
「在有利害关系时,每个人都会是彼此的对手,就连夫妻也不例外!」他冷静而残酷的陈述。
「除了质疑我的不够貞洁,其他……你究竟反对我什么?」她恨声问。
「女人的貞洁绝对抵得上千万种其他,一个不貞的妻子,永远是丈夫內心深处最深切的痛。」
她厌恶他的「沙豬」论调,可是他话中的另一股焦涩,无疑是给了她还他一记的好利器。「这只是你的偏执成见?还是你的经验之谈?如果只是你的偏执成见,那你根本称不上公平!」
「黎小姐!这世上原本就没有公平可言,你必须认清这一点事实!像我,十年前为了一颗扣子,一颗只不过像个銅板大小、镶了一株不伂钱镀金水仙花的无价值扣子,就毀了我自己的一生,你瞧,这整件事公平何在?」他首次向她透露这一丁点属于他的过往,也可以说是他的教训。
然而,他不知道他的话才真是她的一记惊雷!她愣了一下,脸色有点不对劲的问:「你说……一颗什么扣子?」
以为她想要藉转移话题来解決问题,庄頤表情冷峻的说:「扣子是过去的事,今晚的重点是……」
「我知道你今晚的重点是什么!」她飞快截断他的不耐,脸色雪白、语气迫切的重复:「但是你刚才说你有一颗扣子,一颗镀有金色水仙花的扣子!」
「我的确有,但我说过,那不是今晚的重点……」
「它的直径是不是只有两公分大小?半浮雕的图案?一朵全开的……镀金水仙花?」形容到最后,她的双唇顫抖,面如死灰。
庄頤起先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脸色苍白、浑身顫抖,一副活见鬼的表情,听完她的描述,他才想通──原来活见鬼的是他自己。
「该不会湊巧──你也拥有这样的一颗扣子吧?或者──该死的……你正巧是我手中这颗扣子的主人?」他摸索着上衣口袋,掏出一样东西摊在掌心,语气则充满不祥的山雨欲来。
水仙抖着手由他掌心拈起那枚扣子。毋庸置疑了,这正是十年前曾终在她心眼中独一无二外套上的水仙花扣子,那件外套是她死去母亲遗留给她唯一的一件纪念品,它还充满甜蜜与愧疚记忆的被她张挂在衣櫥里,这么多年来它唯一的缺陷正是──少了这颗鈕扣!
似乎,上帝回应了她想一晤救命恩人的祈祷了!可是天知道,这是怎样讽刺的一种回应啊!
曾被她因过度惊恐而遗弃;曾在她梦境中浴血追逐她;曾让她寢食难安了將近十年的救命者,竟是她即將结婚对象的哥哥──一个刚愎自用、冷硬如石的男人。
可是当她瞥见他坐在轮椅中的僵身影,她就不得不胆战心惊的思及……是谁让他变成这样一个男人。
是她!是她一时的貪玩与疏忽造成了他终生的不幸!
报应是迟早要来的!水仙早有心理预期,也以为自己早已准备好要承接随时可能降临的报应。可是这个冲击还是太过突然了,突然的令她浑身虛软到直不起背脊,撑不起双腿。再无暇顾及淑女形象,她不听使唤的身躯乏力的跌坐至他轮椅前的地板上。
她闭上眼睛,试着平静自己。但一点用也没有,只要一閤上眼,那年轻人被车冲撞好高好远,然后呈拋物线重重坠地的情景,就一次比一次更清晰的在脑海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