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伦侧头看了眼陷入沉思的阿璃,蓦地有些担忧,“阿璃姑娘,你,难道是东越人?”话问出了口,又自觉有些唐突。
阿璃却垂下了头,沉默一瞬,答说:“不是。我是……陈国人。”
二人在林间穿行了一会儿,找到一处适合隐蔽和休憩的空地。乌伦脱下大氅铺到地上,“阿璃姑娘,地面潮湿,你坐这上面吧。”
阿璃微怔了一瞬,弯腰理了理裙角,才慢慢地坐到了乌伦的大氅上。
她自小就扮作男孩,即便是知晓她真实身份的人,也很少把她当作女子来对待。十几年来,她唯一亲近接触过的男子只有东越仲奕一人。可在仲奕的眼中,她是知己、是兄弟,但绝不可能是令他生厌的女人。他也断不会脱掉衣袍铺到地上,只为不让她受冻着凉……
乌伦又从绝影背上取下一个羊皮囊递给阿璃:“喝口水吧。”
阿璃接过皮囊,取下木塞,仰头喝了几口水,递还给乌伦。乌伦接过去也自饮了几口。
阿璃抱着膝盖,抬头看了眼渐渐转暗的天色,自言自语道:“天快黑了,不过我们不可以点火。”
乌伦明白她的意思,一旦生火,就有可能引来追兵。
他起身重新取了个皮囊过来,对阿璃说:“夜里风凉,喝点这个可以暖身。”
阿璃猜到是酒,欣然打开塞子,咕咚喝下一口,一股辛辣猛然窜上喉头。
她一边轻咳,一边问:“这是什么酒?”
乌伦咧嘴一笑:“是马奶酒。不大醉人,只是味道辛辣。”
阿璃狐疑地把酒囊凑到鼻前闻了闻,果真有股奶香,她又慢慢小酌了几口,递给了乌伦。
☆、邂逅(二)
天色已全黑,密林之中并不半点星光,一阵夜风吹过,空气中弥散着草木特有的清香。
阿璃曾无数次在野外露宿过。只是以前陪着沉默的墨翎,她能呱呱地自言自语,而现在身旁的这个男子,让她有些莫明的紧张。
她沉默地坐着,期待着乌伦能开口说些什么。
乌伦似乎比阿璃还要沉默,一直静静地喝着马奶酒。
他也曾很多次天为被地为席地在野外过夜,但和一名女子相伴,倒是第一次。
忽然记起了什么,他伸手从怀中摸出阿璃送给他的那个黑色锦囊,解开系带,从里面取出一颗如鹅蛋黄大小的夜明珠来。
浓浓的夜幕下,他手中的夜明珠仿若玉轮皓月,熠熠生辉,漫溢出银色的光晕,将三步以内的事物照得清清楚楚。
阿璃再顾不得矜持,跪坐起来,惊喜地说:“你有把这颗珠子带在身上?我得来以后还从未在夜里用过,今晚刚好派上用场!”
乌伦把夜明珠放在大氅的边角上,阿璃用手合住珠子,放开,又合拢,又放开,银色的珠辉随之一灭一亮,光彩闪耀。
光影幻动之中,她衣袖轻舞,笑靥如花,宛如夜色中绽放的一朵百合。
乌伦目不转睛地盯着阿璃,眼中泛出了温柔的笑意。
阿璃玩了一会儿,似真似假地说:“早知道这么好用,就不给你了。”
乌伦回过神来,“原本就是姑娘之物,当日我来不及还给姑娘,今日刚好物归原主。”说着,他把装珠子的锦囊递给阿璃。
阿璃扑哧笑了声,不去接锦囊,反倒伸手抓了马奶酒过来,“送出去的东西,岂有要回来的道理?就算我真的后悔了,也不能言而无信。我生平最瞧不起的,就是失信之人。”
乌伦默不作声地看了阿璃一会儿,缓缓移开目光,低声却诚挚地说:“姑娘今日舍身相救,在下感激不尽,他日若有机会报答,我必当万死不辞。”
阿璃侧头去看乌伦。
莹莹珠光之中,他线条俊朗的侧面隐隐绰绰的,镀着一层虚幻的光影,明明离自己很近,却又显得那般的不真实。
她迟疑问道:“你既然能引来陈国龙骑营的追杀,想必在军中的职位不低吧?”
乌伦沉吟了一瞬,说:“在下官居屯骑校尉。”
屯骑校尉是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职位。可在阿璃接触过的人当中,确是算不上什么。
阿璃抿了下嘴角,继而打趣似的颌首一礼,“原来是校尉大人。”
乌伦垂目牵了牵嘴角,正欲开口,却听阿璃又问道:“那你一定见过燕国的大将军慕容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