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她低头疾步从延羲身侧出了月门。
延羲的身形似乎微微动了动,却再没了动作。
蒙卞张着嘴,站在原地愣了半天,“唉”了声,追了出去。
阿璃走到院墙边,正要飞身上跃,却被蒙卞抓住了背上的包袱。
阿璃愠道:“蒙卞,你不要再劝了,我今夜非走不可!”
蒙卞喘着气,“好,好,不劝,不劝……凭你那性子,我能劝得动吗?”
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我这次带来的宝贝所剩不多了,回去还得再慢慢养些蛊……”他把瓷瓶递给阿璃,“这里面有颗解毒丹,虽然不是百毒都能解,但一般的毒药应该还可以对付。外面兵荒马乱的,你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阿璃接了过来,握在手里半晌,缓缓说:“多谢了。”
她本来还想拜托蒙卞在一旁多提点沃朗,以免他过于单纯、成了延羲的棋子,可转念一想,但凡和延羲有关的话,还是不要在蒙卞面前说的好。
她翩然跃上院墙,低头对蒙卞说了句“等我回暗夷请你喝酒”,随即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宛城是陈国的都城,虽不及越州形胜,却也是当世最为繁华的城市之一,又正值上元节,纵使已过半夜,街上依旧灯光四溢,行人三两成群。
阿璃疾步穿行于街巷之间,走了一阵子,忽觉得身后有人追了过来。转头一看,却是蘅芜。
“阿璃姑娘,”蘅芜递上前一个锦袋,“此去越州路途遥远,又是寒冬,雇车马并不容易。这个你拿去用吧。”
阿璃接过袋子,打开看了眼,是厚厚的一叠金叶子。
没有了墨翎,她只能同寻常人一样,骑马、乘船或者雇车前行。以前替扶风侯做事时,从来没有过银两短缺的时候,现在却不得不计划着花钱。
她系上锦袋,递还给蘅芜,“不用了,我不缺这些。”
蘅芜有些着急,“阿璃姑娘,你如果不收下,我没法向公子回复……”
阿璃一听她提风延羲,不由得有些来气,语带讥讽地说:“你不用担心,你对他来说,也算得上是极有用的人,他不会把你怎么样。”说完,旋身欲走。
蘅芜追了几步,突然提高了声音说道:“阿璃姑娘,其实……上次是我偷偷跟着你去了祁州。”
阿璃闻言脚下一顿。
蘅芜又说:“是我,在祁山的山谷里看到了你和……那位将军。后来我又跟着他下山,见他进了燕军大营,还听见有人叫他大将军。”她朝阿璃走近了些,“一开始,我以为你知道他是谁,可后来才听公子说,你似乎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阿璃想起自己和慕容煜在八月春谷的亲密情景,一时又羞又怒,转过身来,“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蘅芜垂下眼,旋即又抬起,“阿璃姑娘,我是想告诉你,去汕州前,公子其实犹豫过,也曾想把实情告诉你。可我当时劝他说,既然那位将军故意隐瞒身份,恐怕也没安什么好心,所以……”
阿璃冷笑了声,“所以什么?所以干脆让我杀了他哥哥,就当给他一个教训?你们凭什么就断定我愿意?说不定我心甘情愿被他骗,就是被骗了也高兴呢?”
蘅芜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一时语噎,怔怔然地望着阿璃。
阿璃深呼了口气,抑制住了情绪,放缓语气说道:“蘅芜,这段日子你我相处地甚好,我受伤的时候,也多亏了你的照顾。你为延羲做事,所以你下的任何决定也是以他的利益为先,这无可厚非,你如果是在为此向我道歉的话,大可不必。说实话,最开始知道真相时,我气得发疯,恨不得……可就算我再恨你们又能怎样?如今你们和我的亲弟弟一起谋事,我就是有再大的怨气也只能忍。所以,你们不必费心来担心我的心情,不管我有多恨多气,为了沃朗,我最后都只能站在你们这边。”
蘅芜的嘴唇动了动,又紧紧抿住。她跟随延羲多年,行事一向稳重,谨言慎行、心思内藏。可今夜头一次见到公子那般失魂落魄的模样,让她实在难以置身事外。
踌躇了片刻,她斟酌出言道:“阿璃姑娘,你难道就一点也不明白,公子他……不可能不关心你的心情。”她清秀的面孔上流露出一种带着焦虑的恳切,“我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他像今夜这样……你可知道,他为了取出心头血来治你的蛊毒,受了多大的痛苦?你失掉坐骑、痛不欲生,他担心内疚不已,派人马不停蹄地去暗夷接来沃朗巫师。在东郊密室,为了救你,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