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军的战船上幡旗飞扬,淮北将军钟笃率着麾下部将在甲板上翘首等候。
众将士远远望见慕容煜等人乘舟归来,暗暗松了口气,随即整装束甲,躬身敬立着恭迎圣驾。
慕容煜的神情却是难见的紧绷,一上船,就急招钟笃入舱,问道:“东越仲奕的海船上除了他自己还有谁?”
钟笃听得有些糊涂,一时没反应过来,揖道:“回主上,东越国君的船上除了他本人,想必还有舟师、舵工、水……”
慕容煜抬了下手,打断了钟笃,“适才寡人看见他船上携有女眷。你可知是何人?”
在回来的路上,他一遍遍回忆着适才所见,越想越觉得那就是阿璃!纵然自己真的是思念成痴,又怎会对着东越仲奕船上的女人心生幻念?
钟笃原是东越出身的降将,虽然如今已归顺了北燕,但因常年坐镇淮北,又对东越朝堂十分熟悉,对南朝的风吹草动比其他人都更了解些。
钟笃想了想,“主上所见之人,应该是东越国君的宠妃郑夫人。郑氏是东越司空郑玄的侄女,虽然尚未行册封,但已经入住温泉宫多时。听闻东越国君对这位夫人甚是宠爱,此次出海也令其相随左右。”
慕容煜的眉心微微蹙起。
他迟疑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你可知道那位夫人的闺名?”
钟笃满腹狐疑地偷瞄了慕容煜一眼,暗暗惊异着平时对女色毫不上心的国君竟对东越的王妃有了兴趣。他努力回想着从官方渠道和市井小道传入的各个版本的说法,思索着说:“回主上,好像……单名一个璃字。”
如果说,慕容煜之前尚有半分的心存侥幸,此刻也全然化为一派枉然。
阿璃,果真是她!她为何会同东越仲奕在一起?又为何成了他的宠妃?这,不可能!
他胸口发窒,脑中轰然间有百千种思绪涌出,纷纷扰扰地搅得他心烦意乱。
嗖!嗖!舱壁外侧忽然传来一连窜金木相撞之声,甲板上也是一阵喧哗、夹杂着兵刃出鞘的铮铮声。
一名士兵慌张入内,单膝跪地奏道:“启禀圣上、钟将军,东越的海船正以弩箭攻击我船!”
慕容煜闻言忙收敛心绪,疾步出了船舱。
舱外的甲板、桅杆上插着数十只还燃着火苗的箭矢。士兵们忙碌地东奔西走着,有的在拉起船舷上的挡板,有的忙着灭火。
“嗖嗖—”,又一轮的箭矢射来,几个亲随举起盾牌,把慕容煜围着中间、保护地严严实实。
钟笃高声叫道:“传令官何在?立刻击鼓传令,调遣西面的两艘战船从右翼围截敌船!再命本船的弓弩手以火箭回击!”
慕容煜踌躇一瞬,说:“慢!且先调遣战船围截,不要用火箭回击!”顿了顿,又说:“吩咐下去,即刻起锚,向北后撤半里。”
钟笃疑惑的问道:“主上的意思是……后撤?”他原本还摩拳擦掌地想借此机会表现一番自己的水战实力,谁料慕容煜竟然打算不战而退。
☆、沧海桑田 (四)
钟笃因是降将,又对慕容煜的脾性还摸不太清,所以即使心里不同意,嘴上也不敢直接说出来。而一旁领着侍卫上来护驾的程武,从小就跟在慕容煜身边,再加上本性就心直口快、从来憋不住话,闻言急嚷道:“我们的兵力明明强过他们,合该还击才是!最好直接取了那东越国君的性命,为先王报仇!”
“寡人自有主张。”慕容煜淡淡地撂下一句,转身朝后舱走去。
程武追了上去,“主上,刚才不是还说非要取东越仲奕的性命不可,现在调头逃开算什么!这可是他挑衅在先,就算我们以多胜少也不算不公平!”他快步拦到慕容煜面前,单膝跪地,“主上!末将请命领兵与东越仲奕决一死战!”
慕容煜垂目看了眼程武,“你毫无水战经验,何谈领兵?”
程武神情倔强,“没有水战经验也不一定赢不了!末将如果败了,甘受军法处置!”
慕容煜沉吟不语。
他之所以不让钟笃以火箭回击,只是不想误伤了东越海船上的阿璃。
可实际上,此刻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更想夺下东越海船,当面向阿璃问个清楚……
程武见慕容煜不说话,急道:“恳请主上应允!万一东越另有战船过来就来不及了!必须速战速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