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确定她是在为了什么而忧伤,但仲奕总不由自主地把阿璃怔然出神的表情和一个名字联系在了一起。
情感微妙的流露,往往不需要通过言语来表达。
垂目时的那一瞬失神,笑意中的那一抹无奈,眉宇间的那一丝黯然。
即使她什么也不说,仲奕也很清楚,她永远不可能忘记那个叫作乌伦的男子。
夜幕中,骤然划过一道光亮。
仲奕扬起了唇角,抬手指向天空,“阿璃,快看,流星!”
阿璃赶紧顺着仲奕的手势转身抬头,却只捕捉到流星消逝前的一丁点儿光芒。
“居然给错过了!”阿璃悻悻地敲着叉子。
仲奕宽慰道:“以后还有机会。日子那么长,以后我们每晚都来这里等。”
“流星可不常见,也不知道下次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有!小时候听族里的巫师说,只有神族的人死了以后,才会化作流星坠落!”
话说出了口,阿璃忽然觉得有些莫名的心悸,骤地抿住了嘴唇。
仲奕没有留意到阿璃的表情,仰头看着星空,“是吗?可我听说神族死后,会化作天上的星星,永远地驻在夜空、俯看人世间的沧海桑田。”顿了顿,他轻声说:“或许,墨翎也化作了这满天繁星中的一颗,一直在悄悄地守望着我们。”
阿璃挪坐到仲奕身边,抬头望着夜空,努力地辨认着墨翎化作的那颗星星,“你看,那颗会不会是墨翎?靠着月亮最近的那颗!墨翎那小子最喜欢吃兔肉,月宫里不是住着玉兔吗……”
夜风托起了她的几缕发丝,似无意地送到了仲奕的肩头,又轻轻地拂过他的颈间,酥*痒的。
仲奕缓缓伸出手指,圈住了阿璃的一缕青丝,在指间眷恋地缠绕着。
海岛上悠闲的时光过起来很快,不知不觉间,离上一次商船来东海的日子已经隔了一个多月。
这日,阿璃和仲奕正准备出门,却见林崇一边飞奔过来,一边高喊着:“裴大哥!阿璃姐!”
林崇跑到屋前时,弯着腰、大口地喘着气。阿璃不禁有些吃惊,抚着林崇的背,“阿崇,你这是怎么了?跑得这么快!”
林崇缓过气来,说:“西面海岸那边,停了艘好大的大船!大船又放下艘小船,船上的人正朝这边来!”
这座岛位置偏僻,又有礁石环绕,稍大点的海船通常都不会经过此处。
阿璃和仲奕交换了一个眼神,扶着林崇的肩膀,问道:“那大船什么样?有没有挂幡旗?船上的人有没有穿铠甲?”
林崇摇了摇头,“好像没有旗……呃,什么是铠甲?我只看见小船船头上站着个男人,穿着红色的衣服……”他突然呲了下,感觉阿璃姐的手指骤然攥紧了,捏得自己有些吃痛。
林崇抬头去看阿璃,只见她目光似怒似怨,咬着嘴唇望向了海岛的西面。
×××
风延羲站在船头,望着细白沙滩上并肩而立的两个人,心中滋味复杂的难以言绘。
耳鬓厮磨的两个人,往往意识不到彼此身上因为日复一日而发生细微的变化。
成长、衰老,只有在久别重逢的人的眼中,才会显得突兀而惊人。
三年的时间,让玉冠锦袍、花下抚琴的翩翩君王,蜕变成了皮肤黝黑、粗衣布裤的渔夫,也让阿璃张扬而倔强的神情中,添了几分柔和。
随行的韩楚还在下锚套缆,延羲已轻撩衣袍,飞身跃到了海滩上。
阿璃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而仲奕却是神色自若,含笑对延羲道:“延羲,好久不见。”
阿璃有时候会想,人身上的一些痕迹,是不是一辈子都无法抹去?不管仲奕看上去有多像个地道的渔夫,他举手投足间那种不紧不慢的从容,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常年累月所熟习的君王所特有的与众不同,依旧在那里。而自己,也永远像只浑身长满尖刺的刺猬,充满了戒备与疑心……
延羲嘴角勾出道笑,表情看上去亦是云淡风轻,“君上别来无恙?”
两人渊渟岳峙的相视而立,仿佛这场在东海偏僻小岛上的重遇完全在意料之中,没有半分的令人惊诧。
阿璃却沉不住气了,伸手扯住延羲的衣袖,挤出丝笑地说:“你跟我来,我有关于沃朗的事要问你!”说着,也不顾仲奕的反应,拉着延羲就往木屋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