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羲抬眼与阿璃对视了片刻,见她态度坚决而迫切,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先王病重之际,韩妃侍奉近前,屡次进言想说服先王改立王储,将自己的儿子王子昭立为太子。先王本就不太喜欢詹的性格,加上对韩妃的宠爱,开始渐渐起了废立太子之意。詹得我相助,才保住了王储之位,自然对我心存感激,登基之后便封我作了相国。”
阿璃闻言坐起身来,追问道:“那你倒底是怎样帮他的?还有,为什么你不愿意让王子昭登基为王,偏生要帮好色刚愎的詹?我记得王子昭对你似乎很有好感,上次在夜宴上一直含情脉脉地望着你。若是他做了陈王,你岂不是能得到更多好处?”
上元夜宴那晚,阿璃恰好坐在了延羲和王子昭之间,好几次撞见了王子昭投来的倾慕目光。后来,知晓了他原来喜好男色,才明白那柔情注视的对象、原来就是自己身边的延羲。
延羲闻言轻笑道:“什么好处?后宫第一男宠?”
他此刻正微微低头看着案上的帛卷,说话间,轻轻地扬了下长长的墨黑睫毛,眉目间波光流动,竟有了种摄人心魂的妩媚神色。
延羲的五官其实并不阴柔,加上平时气质冷傲,即便是生得肤白唇红、相貌俊美,阿璃也很难把他跟印象中的男宠娈童联系在一起。可眼下见他仿佛故意作出的妩媚眼神,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今日身着盛装,发髻中挽着顶光彩夺目的瓒凤冠,缀着的羊脂玉流苏随着肩膀的颤动而摇曳生姿,新穿耳洞上戴着的耳坠也伴着笑声发出了轻灵的叮铛声。
延羲慢慢地敛了笑意,目光也逐渐变得深邃起来。
他有些艰难地移开视线,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就如同阿璃肩头轻扫着的玉流苏一般,来回游移着,辨不清方向……
阿璃继续追问:“刚才我问你的问题你倒底答不答?”
延羲垂下眼,慢条斯理地说:“我是如何帮得他,你如今知不知道已经意义不大。至于我为什么选择詹,我记得我早就告诉过你,那是因为他性格中的弱点更容易控制些。”
阿璃想了想又问道:“以你目前的人力财力,想要废陈王而自立,能有多大的把握?”
延羲沉吟了片刻,说:“要废掉他,一直都不难。但我并不打算取而代之。”
阿璃满脸的不信,“你费尽心机,不就是想得到天下吗?怎么会不打算取而代之?我不信陈王对你毫无防备,就算你不想除掉他,他也会找机会除掉你。”
延羲身子微倾,凑近阿璃,目光探究,“你倒底想打听些什么?”
阿璃被延羲那双漂亮的眼睛逼视得有些心虚。
几日前,沃朗在阿璃的授意下离开了襄南。表面上,他是返回暗夷,实际上却是悄悄北上,前去安排送青遥前往东海的事宜。
阿璃让延羲把仲奕藏在了送嫁的队伍之中,跟着她一同前往蓟城。她盘算着一旦青遥获救,就直接从蓟城把他们送往东海。有了青遥在仲奕身边,她对延羲的忌惮就会少一分。
她当然很清楚,这件事一旦败露,不但仲奕无法安全离开,自己将来的行动恐怕也会更受限制。
阿璃用手指推开延羲,解释说道:“你我如今联手,自然需要彼此知根知底。我了解你下一步的计划,也才好想办法帮你。再者,你这个人向来最会算计,鬼主意一大堆。你用在陈王身上的手段,我也可以借来用到慕容煜身上。”
“那如果我建议你对慕容煜下毒,你肯不肯答应?”
阿璃见延羲的表情似笑非笑,便也敷衍地答道:“若是非得如此,我能有什么不肯的?”
延羲盯了阿璃一瞬,淡淡一笑,继而伸指戳了戳案上的帛卷,“这是这几年我安排在燕国的探子所搜集到的信息。但凡在燕国朝堂上有些作用的人,名字都列在了上面。你到蓟城前,须将这卷上的每个字都记熟。燕国跟陈国不同,朝中重权在握的文臣大部分都是年岁较长的老臣,从慕容煜父亲慕容坚继位之时就侍奉在侧,势力盘根错节,渗透朝堂内外。这帮人可不像你以往在东越接触过的那些高门显贵、只懂得养尊处优纵情声色。他们大多数都野心勃勃,随时随地为自己和家族谋求实利。当年高氏就曾将慕容煜拒在蓟城之外,逼迫他从高家择女为后。若非慕容煜手握重兵,只怕连家门都进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