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璃跟延羲对视了片刻,移开目光,“我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不如何。”延羲伸手把阿璃的头发拨到肩上,“我只是好奇,你曾以性命起誓,不会再对慕容煜动心,可如今他不顾性命地相救于你,你难道就一点也不感动?”
阿璃侧身跟延羲拉开距离,垂眼说:“我说过的话,自然记得。许下的誓言,也必不会违背。”
延羲闻言,沉默了良久,继而说道:“你中毒的事,最好不要让旁人知晓。燕国之中,想取你我性命的人数不胜数,若是你身中奇毒的消息传出去,难保不会有人趁机再次出手。”
语毕,他闭目凝气,双掌缓缓推落到阿璃的后背上。
阿璃也合上双眼,心绪却一片纷杂。
慕容煜令人难以抗拒的温情,风延羲冷嘲热讽的提醒……
南北之争,势如水火。
而她,必须作出选择。
☆、萤飞鹊度两难凭 (三)
阿璃在承元殿躺了数日,身体渐渐恢复,除了时有发作的头晕以外,坐立行走已完全自如。
北国寒冷而干燥的初冬,让从未在燕国过过冬季的阿璃感觉有些说不出的清冷。
这日她裹着暖裘,倚在美人榻上,一边听林崇唧唧呱呱地讲着话,一边思忖着心事。
林崇咬了口芙蓉糕,问:“对了,阿璃姐,今晚的酒宴你也去吗?”
阿璃一时有些怔然,“酒宴?什么酒宴?”
“咦,你不知道吗?濊貊族的使者到了蓟城,陛下特意吩咐了设宴款待。太子今早一直都在书房温习有关濊貊的学问。”
濊貊族是居于燕国东北面的游牧民族,早年和北燕一样,经常遭月氏国兵马侵扰,势力一直很薄弱。几年前慕容煜攻下月氏,濊貊族从此再无后患,因此野心滋长,扩疆开土,常常在边境生事。
阿璃摇了摇头,“没听说过。不过这濊貊族跟我们也没多大关系,就算知道了我也是不去的。”
她最近一直想方设法地回避着慕容煜。少见他一次,她就少一份的犹豫……
“怎么没关系?”林崇说着站起来,“我听说,燕国和濊貊可能会打仗!万一真打起来了,我还寻思着去战场上看一看呢。”他捏着糕点比划了几下,“最近教我武艺的师傅一直夸我,说我极有天赋!”
阿璃见状,忍不住抿嘴笑道:“你激动什么,燕国打仗关你什么事?你又不是燕国人。”
林崇闻言顿时敛了神采,悻悻地坐下,垂头默默啃着糕点。
阿璃想起自己幼时的事,不觉有些后悔出言,遂坐直身子轻揽住林崇肩膀,“阿崇,姐姐不是那个意思……世上这么多国家,你愿意是哪国人都可以!你看我,生在暗夷,长在陈国,现在又嫁到了燕国。对了,我还在东海住了几年呢。”
林崇绷着唇角,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着阿璃说:“阿璃姐姐,要不我们走吧!回东海去。反正这里也不是我们的家。”
这句话,触动了阿璃本已不宁的心绪。
逃离,或许是最容易的办法。
可是,她所决定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不再逃避、不再躲藏吗?她想要变得强大,变得足以与命运抗争……
她兀自沉默了片刻,又意识到什么,问林崇:“阿崇,是不是有人跟你说过什么?”
阿崇扭过身,含含糊糊答道:“没有。我就是想家了,想裴大哥了。”
阿璃迅速扫了眼门口,然后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我告诉过你,在宫中可千万别提你裴大哥。”她伸手把阿崇的头转过来,盯着他问:“你在宫里一直住得很好,现在突然想离开,告诉姐姐,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林崇望着阿璃,眼中渐渐有了雾气,抽了下鼻子说:“谁也欺负不了我!”
阿璃这下更是确信无疑,“快告诉我!”
原来,每日在东宫陪伴太子读书练武的,还有几个高门世家的公子。那些少年见林崇住进了东宫,又与太子格外亲厚,原以为他跟陈国扶风侯府有亲戚关系,一开始时对他还算客气。可时间一长,了解到他不过寻常出身,跟王妃还是远亲,便开始时不时说些冷嘲热讽的话。
“他们挤兑我,管我叫蛮子,我都可以不计较。可我受不了他们说……说你的坏话。”林崇越讲越气,咬着牙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