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野猪头长体肥,灰黑色的鬃毛高高竖起,身中数箭依旧毫不示弱地四下乱窜,拱翻了好几名猎手,逼得众人节节退入林间。
程武急得满头大汗,一面高声指挥着,一面策马围堵着野猪的退路,行动间,蓦然瞥到了慕容煜,赶紧又调转马头上前行礼。
被众人蜂拥围截的野猪见圈子里突然露了个破绽,撒开了四蹄,猛力朝程武留下的那个缺口闯去。旁边一人连忙驱马拦堵,却不知野猪拼尽了全力逃生,一对尖尖的獠牙不顾一切地拱了下去,将那人的坐骑撞了个趔趄,生生把背上的主人给甩下背来。
程武回头一看,不禁惊呼出声,连忙翻滚下马,扶起落地之人。
余下人等拔刀挽弓,追赶着仓皇而逃的野猪。直至奔入密林之中,突听得箭风扫过,紧接着野猪肥大的身躯轰然倒地,额头赫然多了支铁箭。
众人惊喜回头,见慕容煜正收起落日长弓,翻身下马。
这时程武搀扶着那落马之人也走了过来,上前单膝跪地,“末将保护公主不周,还望陛下责罚!”
慕容煜扫了眼程武身旁的人,见她此刻除了毡帽,露出了盘于头顶的发辫,一双盈盈的大眼正望向自己,俏声说道:“陛下不要责罚程将军,这事与他无关!”
慕容煜扶起程武,转身问纤罗,“公主怎么没有留在大营?”
纤罗弯腰扶膝,笑着说:“我才不要守在那里干等着呢!我又不是不懂得骑马围猎的娇弱女子,小时候跟兄长们在大漠里玩得比这个还疯呢!”
她一瘸一拐地朝慕容煜走了几步,又猛地跌坐在了雪里。
慕容煜犹豫一瞬,伸手拽住纤罗的手臂,把她拉了起来。
程武打量情形,说:“眼下公主行动不便,也骑不了马,不如……”
慕容煜打断道:“你速回大营让人送副担架来。”
程武本打算提议让陛下和公主共乘一骑,闻言只得把话咽了回去,吩咐了部下几句便上马离去。
兵士们牵着马,收拾了猎物,退到了远处守着,剩下慕容煜和纤罗两人沉默地相对。
☆、诉衷情 (二)
慕容煜仍伸手扶着纤罗的手臂,但却刻意地和她保持着距离。
纤罗慢慢敛了脸上的笑意,低声问:“你跟我在一起就那么不自在吗?”
慕容煜说:“公主多虑了。”
纤罗扬起睫毛,望着树林上方的碧蓝天空,“我没有想到,留在蓟城苦苦守了你三年,还是不能让你正眼瞧我一次。”
慕容煜声音平静地说:“公主为燕国所做的一切,我都铭记于心,我曾说过很多次,只要公主愿意,大燕可以保公主一世安宁荣华。”
纤罗咬着嘴唇,“我如果稀罕安宁荣华,当初就不会离开月氏,千里迢迢地来蓟城助你登基!现在月氏国落到穆勒手里,我这个公主之位,恐怕迟早要被他废了去。你扶助他登基,大概就是想借他的手来除掉我吧?”
慕容煜的目光终于移到了她脸上。
他缓缓开口道:“公主今日既然想把话挑明来说,那请问,上个月在摘星台刺杀阿璃一事,是否与公主有关?”
纤罗抬了下微微颤动的睫毛,又立即垂下,神情变得紧绷起来。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问。那件事,明明就是几个想为亲人报仇的士兵所为。”
慕容煜说:“普通士兵一个月的军饷不过二两银子,如何买得起价值连城的石漆?公主难道想否认,那些西域出产的石漆不是源至公主府中?”
纤罗沉默了会儿,明白慕容煜已将事情原委查清,索性不再否认。
“我的侍女是稀里糊涂地给过他们一些石漆,可她当时并不知道,他们要去做什么。”
慕容煜冷冷道:“若非公主暗中相助,那些士兵如何能进到宫中,又如何能换下摘星台原有的守卫?公主应知,行刺一国王妃,其罪当诛。”
纤罗抬起头,蓦地提高了声音,“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你不会看不出来,那个女人心里根本没有你!昨晚我就坐在她旁边,看得清清楚楚。自从她到了燕国,所做的每一件事,全都对你有害无益。如果她心里真的有你,就该事事为你着想,而不是让你为了她而处处为难。”
慕容煜紧抿唇线,没有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