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倒钩箭,就是在箭头旁边,还多出了一个带刺的倒钩。人若被这样的箭头射中,不但创口深阔,想要拔出来箭头,也非得要撕扯地皮开肉绽不可,因此作战时威力不同凡响。可正因为箭头处多了个倒钩,重心难免较寻常羽箭不同,若不是用惯了这种箭的兵士,恐怕出箭时力度和准心都会有偏颇。”
慕容煜颔首说道:“正是如此。但白原却设计出了一种专门发射倒钩箭的连弩,箭槽根据箭身和箭头的重量比做了调整,士兵们使用的时候,只须照往常的方式瞄准,却依旧可以命中目标。更甚者,此种连弩,可以连发十二只弩箭。”
阿璃闻言,心底不禁隐隐泛起担忧,却又说不清是为了什么。
似乎刚刚才被慕容煜逗乐的心情,瞬间又低落了回去。
时至今日,她仍然不敢确信,仲奕是否真的落到了延羲手中……
蘅芜重伤后一直昏迷不醒,萋萋又仿佛毫不知情。她没有办法向延羲讨要证据,却又不得不时刻担忧着他以此威胁自己做些什么,而这些要求又会对慕容煜造成怎样的伤害……
慕容煜打量着阿璃的神色,握住她的手,轻声问道:“阿璃,又在想些什么?”
阿璃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什么。”
慕容煜轻抚着她的手腕,“你体内的毒刚解,若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记得传召御医再来看看。”
他知晓阿璃身中异毒一事之后,便亲自去一趟纤罗公主的府邸。
两人具体谈了些什么,阿璃并不清楚,只知道纤罗最后交出了解药,并答应跟慕容煜解除了婚约。
即便是没有权力上的交迭,她策划谋杀一国王妃,便已是重罪。一旦此事被昭告天下,她恐怕再难得到燕国的庇护。
以今日朝堂上的见闻来看,纤罗被逐渐执掌漠北的月氏新王所排挤,失势已成定局。
可即使是在这种情形下,燕国人对她的好感和维护依旧不减。
阿璃不得不承认,在某种程度上,纤罗公主对慕容煜的付出与帮助,远远超过了自己……
阿璃翻转手腕,与慕容煜十指交握着,缓缓说:“我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只是想起今天你们在朝堂上的争论,有了些想法而已。”
“哦?”慕容煜牵起嘴角,“什么想法?”
以往两人也曾偶尔讨论过天下局势,但阿璃主动提起,还是第一次。
阿璃说:“燕陈开战,似乎已是不可避免。燕国久经战事,又缺乏钱粮,如果真的跟陈国持久交战,怕是会落于劣势。”
慕容煜点了点头,说:“现在看来,风延羲应该从很早开始,就在暗中准备这场战事了。龚谦以为陈国会受暗夷牵制,但暗夷早已重获自由,且并无兵力和野心向北扩张。二则,风延羲和暗夷牵连甚深,断不会倒戈相向。”
阿璃想到沃朗,不觉忧思更盛,思忖说道:“陈国大军一定会首先取道河朔,想办法夺回宛城。河朔一带,因为去年的天灾、人心涣散,又收了风延羲送去的赈粮,说不定早就想反了你们燕国,重新归附陈国。这一点,身为暗夷人,我再清楚不过。河朔一旦失守,便如同打开了宛城的门户,只靠加固防御,并非长远之计。”
她抬起头,目光澄澈地望着慕容煜,“我若是你,就会亲自驻守宛城,安抚降民,让他们明白,如今河朔已臣属燕国,而燕帝亲临宛城,就是为了保护子民,不让他们再受战火之苦。百姓与贵族不同,图得无非是安稳度日。若你能让他们安享太平、生活富足,他们没有理由反你。我手里的那三百万两银子,到时候就散给灾民,也算用得其所。”
慕容煜垂目思索着阿璃的话。
“我亲去宛城,确是可以起到安抚民心、激励前线将士的作用,可这样一来,蓟城便无人坐镇。濊貊族现在虽然与大燕修好,但也只是表面上的暂时退让,难保不会再兴风波。”
阿璃说:“蓟城不是还有太子吗?”
“太子年纪尚幼,不足以委以此等重任。”
阿璃想了想,问:“濊貊以前因为月氏,一直不敢在北境妄为。如今这个月氏新王恰巧野心勃勃,你何不想个办法挑起他们的矛盾,坐收渔翁之利?”
她低头垂眸,在脑中分析着局势,一面缓缓站起身来,踱到案前,拿起案上的暖香银薰球,在手中把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