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啊,你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总不能天天陪着我……再说,你们一家人都出身尊贵,恐怕也过不惯暗夷山寨的生活……”
她自言自语地说着,重新躺到了地上,手背搁在额前,“其实,你搬去中原也好,晋阳读书请先生也方便……延羲的生意那么多,以后,你就是大财主了……”
阿璃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声音越来越低,仲奕只是沉默地望着她。
待她终于收声,他才慢慢地、郑重地说:“放心,明年的上巳节,你一定不会孤单。”
…
没有了仲奕的日子,着实变得有些无聊。
虽然沃朗每天也来,但除了日常的嘘寒问暖,姐弟俩的共同话题并不多。
沃朗按照中原的体制,在各个山寨中选出代表,实行集权统管,彻底改变了暗夷自古各寨各自营生、一盘散沙的局面。
对于如何壮大部族,沃朗总能讲得头头是道、条理清晰,但对于姐姐的心事,他却有些捉摸不定。就算心中有些猜测,也不该贸然开口相询……
而巫医蒙卞,来红枫林的次数很少。
据说是他当年养的那只小猴圆圆,如今已经妻妾成群,还带回来一群小小猴混吃混喝,忙得蒙卞叫苦不迭……
于是,阿璃常常独自坐在枫林中,默默地发着呆。
这种时候,那些压到心底的回忆就会悄悄地冒出来,甜蜜的、悲伤的、难辨滋味的,在脑中一遍遍地重复演绎着。
或许,每个人的人生都有着不同的轨迹,有相遇、就有离别,谁也不能陪谁走到最后……
×××
五个月后,上巳节。
阿璃在通往山寨的枫林边坐了一上午,却迟迟没有看见仲奕的身影。
她站起身,捶着发麻的腿,腹诽着仲奕娶了媳妇忘了兄弟……
再抬头时,见远处有人走来。
那人身材高大,身旁随着一黑一赤两匹骏马。
因为隔得有些距离,尚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见得他的一身蓝衣,在风中轻扬着袖袂,颜色纯净而温润,犹如浮云之间的一抹天色,可望而不可及……
阿璃浑身一僵,继而心跳如鼓,转身就走。
走出一段路,又蓦地停住。
她出不了这座枫林,再走,也只是徒劳……
换作十个月前,她会无所畏惧地面对他,质问他的心意,诉说自己的愧疚。
可隔了这么久,再见面时,竟胆怯紧张到无所适从。
正犹豫间,身后有声音传来。
“阿璃。”
阿璃踟躅着、犹豫着,最终缓缓地转过身。
目光相触的一霎,泪水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慕容煜看上去清瘦了许多,眼中却蕴着喜悦。
他凝望着阿璃,嘴唇微动,无声沉默。
阿璃瞥开视线,半晌,问:“你来做什么?”
慕容煜依旧一言不发,疾步上前,将阿璃拥入了怀中。
他的手臂收得很紧,唯恐阿璃会逃离,声音却放得很轻,仿佛是怕会惊散眼前的一切。
“你当真,还活着……”
他抚摸她的发丝,把她的头摁到胸前,“阿璃,我错了!我不该犹豫!不该离开!可你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对我没有一点点的信任?为什么会以为,在一同经历了那么多的生死与共之后,我还能够舍弃你?”
阿璃好不容易绷出来的防线顷然瓦解。
她想开口解释,说自己其实并未真的怀疑过他,说自己其实只是怯懦畏惧,说因为那时阿崇命悬一线……
可千言万语,只化成了一句:“你……不怪我吗?”
慕容煜紧紧拥着她,语气凝重地缓缓说道:“怪你的人,不该是我。我大哥确实因你丧命,洵儿也因此失去了父亲。但你是我的妻子,若有愧疚,我当和你一同背负!”
他顿了顿,“当日你入营行刺,并不知道他是我的兄长……说起来,只怪我向你隐瞒了身份……”
阿璃在他的怀中摇头,哽咽道:“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
慕容煜抚着她的背,“我大哥一生最看重的,便是燕国的江山社稷。我统一了天下,也算是偿了他毕生的夙愿。见过东越仲奕以后,我又出兵清除了月氏叛乱的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