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病,还是老样子吗?”
“嗯。”
阿璃犹豫了半天,期期艾艾地问:“那,你喜欢男人吗?”
仲奕缓缓睁开眼,单手撑着头,唇畔噙笑地看着阿璃,“怎么,你怕我喜欢你?”
阿璃结结巴巴地说:“怕……什么怕!”
仲奕朗声而笑,眉宇间的愁色一扫而空。等笑够了,才整肃神色,慢慢道:“我知道,朝野内外都传言说我有龙阳之癖,有些大臣还为我四处搜寻男色。其实,我只是厌恶女人罢了。你知道,我在陈国当质子时,也没有接触过什么女人,所以从未觉得女人有可爱之处,相反,因为母后的缘故,反到觉得她们心肠恶毒。每次我想起母后,就会觉得莫名的恐惧,渐渐的,就开始排斥所有的女子,再后来,她们一靠近,我便会胸闷窒痛。”
阿璃手中的动作缓了下来,沉默不语。
那晚和风延羲坠落悬崖之际,她暗暗下定了决心,若能再见到仲奕,一定要把自己隐藏了十二年的秘密告诉他。人生无常,她不能怀着对朋友的愧疚死去。
可眼下听仲奕这般讲,她不禁又迟疑住了。
一旦仲奕知道自己是女儿身,是不是也会像躲瘟疫一样地躲着自己,再不能像从前那样相处了?
仲奕坐起身来,伸手在阿璃头上敲了下,“你在想什么?”顿了顿,带着些许玩味地神情看着阿璃,说:“你今年也十八岁了吧?可有了喜欢的人?听你的口气,似乎是喜欢长得美的姑娘。”
“哪有……”阿璃清了下喉咙,庆幸自己戴着面具,遮住了发烫的脸颊,“其实……”
她支支吾吾地犹豫着。可这种事,如果不是仲奕,她想不出还能问谁。
“仲奕,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喜欢上一个好人家的……姑娘,你觉得,她会不会介意我做过杀手?会愿意跟我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吗?”
仲奕忍住笑意,想了想,说:“这种事,我恐怕比你了解得更少。但我想,如果是真心喜欢,就不会在乎你曾做过什么。你的忧愁、痛苦,甚至愧疚,她都会同你一起分担。”
“那……万一他的真心只是一时的,将来后悔了怎么办?”
仲奕一腿曲着,手搭在膝上,眺望着大海深处,“将来的事,等将来再说了。说不定,到时候,是你想离开她。”
阿璃摇了摇头,继而沉默思索着仲奕的话。
夕阳的余辉中,墨翎展着一双巨大的黑翅,飞向岸边,口中发出愉快的啊啊声。
“啪”的一声,一条数尺长的大鱼被扔到仲奕和阿璃的身旁。鱼身上还有几个雕爪留下的窟窿、渗着血迹。
阿璃站起来,捻着鱼尾,提着鱼走到墨翎面前晃了晃,“这条血肉模糊的鱼还是你自己吃吧!我现在可是只吃御膳。”
墨翎的一双鹰眼却只望着仲奕。
仲奕也起身走到墨翎身边,伸手顺了顺它颈上的羽毛。墨翎温顺地用头在仲奕的肩膀上蹭着。
阿璃嚷道:“每次我摸它,它就摆出一幅忍辱负重的模样!对你却总是奴颜婢膝、百般讨好!”
仲奕得意地笑道:“它小时候,你负责教它学会飞翔,我则负责提供食物。那时,我可是把膳食里最好的肉全留给了它,它能不感恩吗?”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把它喂得那么肥,我就不会教得那么辛苦!”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讲着小时候的趣事。一时间,笑语盈盈,直到夕阳隐入海平线下。
仲奕将寝宫迁至温泉宫,对外说是为了空出紫清殿来布置婚房,实则是为了方便阿璃和墨翎。由于载人的御船只有一只,旁人出入温泉宫并不容易,但墨翎却能轻易从海上往来。加之岛上的侍从人数不多,夜晚的时候,阿璃基本上可以在仲奕的寝殿来去自由。
这天晚上,阿璃手里拿着两幅卷轴,从窗户跃进内室。
仲奕早已摒退左右,坐于几案旁,品着一壶清茶。案上除了配茶用的点心,还放有一个托盘,摆着小碟的各式菜肴。
阿璃放下卷轴,坐在菜前,拿起筷子尝了几口菜,啧啧赞道:“你宫中御厨的手艺似乎长进了!”
仲奕抿了口茶,“这是为了准备婚宴,特地从江南民间召入宫的厨师所制。我想着你嫌平日里御厨做的口味太清淡,所以今天特意让新来的厨子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