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是新晋小妖,如何得知我的事情?”
见疏荡终于肯搭理自己,小花妖顿时又来了精神,黑玛瑙般的眼珠迸发出无限光彩,樱桃小嘴快速地闭合,吧啦吧啦事无巨细一并道来。
原来宫粉等初化妖身之时,承北风神引路,游历家园。那北风神特特指着这处翠竹和芦苇说:“此地便是竹妖修玉、芦苇妖疏荡的府邸,他二位皆是有品阶、有资历的前辈,在这一带名望很高。那修玉倒也罢了,疏荡却是极难得的痴情男子,且又品性高洁,不乘荷花仙子之危,是一等一的君子。啧啧,着实可钦可叹。”
“哼!我就知道是那疯婆子,整日传些风言风语,多管闲事。”疏荡愤愤然。
“且慢!什么叫‘那修玉倒也罢了’?倒是说说我怎么了?”这番原话修玉也是初次听说,只见他一改玩世不恭的形象,折扇也合上了,大有要计较一番的姿态。
宫粉见两位前辈都面带不虞,连忙怯生生地说:“北风姑姑是这般说的。许是她也极为仰慕芦前辈,所以就……”
疏荡听到“仰慕”二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急忙打断宫粉的话。“罢了!这笔账日后我再和她算。只你们这些小妖不准再散布妖言,可听清楚了?”
见他如此严肃地吩咐,宫粉低了头懦懦答道:“前辈不喜,宫粉便不说了。只是在我们大家伙的心里,一定会继续支持前辈的!”
疏荡无语,前尘往事犯不着和这些小辈交代清楚,又不好打击她们的热情,“嗯”了一声便进了房门,不再理会。
修玉却巴巴地跟着宫粉去巡视,一面穿花拂柳,一面打听,“那北风可还说了我什么别的话?”
“别的,倒也没有了。”宫粉老实巴交地回答。
修玉这番言行颇有些自取其辱的感觉。总归是这小花妖太过实诚,若是其他稍微灵泛的小妖,必然趁势胡诌称颂他几句。也不知这等憨厚呆笨的小妖,是怎么当上州府总督的。
“对了,刚才你们这几只小妖,你推我搡的,在争什么呢?推选那日看你们还是很团结的嘛!”
“她们说……唉,左不过一些族中小事,让前辈见笑了。”好险,差点把实话说出来了。
宫粉抚抚胸口,让自己平静下来,仍委屈地红了眼眶。
修玉见她有意隐瞒,也不再追根究底,闲话两句便打道回府,在踏上门前青石板时却被疏荡叫住。
“竹兄请留步!”
“芦兄,方才那小妖在时,你做出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样子,连我都差点被你瞒过,还以为你真的放下那段往事了。”
“确已放下,但逝者已逝,也由不得好事者添油加醋一通胡说。方才那小妖说我‘不乘荷花仙子之危’是何意?我竟不知现在流传的是哪个版本的故事。”
修玉微微叹气,道:“自从小菱逝后,你一切皆不放在心上,硬生生弄成一副槁木死灰的形容。你本人既不出面辩驳,这谣言自然满天飞了。他们说……”
之后修玉说了什么,疏荡已然听不清了,他的思绪早已飘过时间的长河,飞向记忆深处。
当年,此处是一条壮阔的芦苇荡,对面是一片田田的荷叶,相接处的河面浮着一层菱角,常有些俊男少女划着小艇、唱着渔曲来采菱。
菱花妖小菱总爱趴在船头,听着歌声随波浮沉。菱花若有若无的香气飘散在波光粼粼的水面。
船儿从芦苇荡中间水路穿过时,疏荡小心翼翼地从芦苇中拨开一条缝,目光追随着小菱而行,这一天便觉得心满意足、畅快无比。
彼时心高气傲的荷花妖清舞,因着她本源瑶池仙种,实在看不上同为水生的野妖小菱和疏荡,无甚交集。
后来,河流改道,这一顷荷花池和芦苇荡被圈的越来越小,终至变成一方池塘。清舞、疏荡、小菱在心中默默慨叹着时移世易,心灵却始终未因这水域的缩小而亲近。
四十九年前,工匠从老林移来了一簇翠竹,倚在这池畔,和疏荡、小菱做了邻居。修玉虽已修成竹妖,经了移根之苦,仍差点没活下来,每每极尽夸张地将这段经历讲述地惊心动魄。
那时疏荡总是带着一弯浅笑听修玉吹牛,因小菱正托着香腮听得出神。
☆、第三章 曾许诺,蒹葭苍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