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偶尔也会觉得孤独,希望还有一个谁能陪着自己,即便互相不交流、不说话,也能稍稍填补此时内心的空白。
哪堪夜深花睡去,任尔愁肠千百结。沙华举目环视,唯有池畔一间小花房透出稀薄的灯光,宛若孤岛上的灯塔照亮了他的心房。
彼时,宫粉为了给疏荡做香囊,每晚做完功课后还要加班加点缝制。窗纸上扎着双髻的剪影,无意中成为了沙华心头的安慰。
有一次,他呆呆地立在宫粉的窗外,未料到宫粉突然推门出来。还好那丫头太过疲乏,没有注意到黑影里的他。
鬼使神差地,沙华溜进宫粉的房间,拿走了桌上的香囊。他的心狂跳,脸发烫,比之前偷仙丹、出逃更加紧张。他把香囊紧紧握在手心,舍不得放开。
一千五百年前,沙华失去了一切。此刻,他只想拥有一件实际的东西——一件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和他有羁绊的东西。
沙华偷走了宫粉为疏荡而做的香囊。他送宫粉芦苇哨时,心里想的便是“还礼”。
起初是他意气风发地要交朋友,而现在宫粉承认他们是朋友,沙华却突然害怕起来——假如宫粉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还愿意和他做朋友吗?
可若不告诉她实情,又如何担的起“朋友”二字?
“小宫主,其实你并不了解我,也不知道我的过去。其实我……”
沙华欲坦白的话在舌尖打了一个又一个转,就在即将冲破心灵的桎梏时,被宫粉打断了。
“果然,你也没有真心把我当朋友。”宫粉垂下了眼睑,带着不曾有过的苍凉神色,“我只是不值得相交的小妖而已。”
“不是这样的!你能拿我当朋友,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我只是,只是自卑,怕你觉得我不配做你的朋友。”第一次吐露心声,沙华声音渐渐低下去,眼神却藏着希冀的光芒,只要一点星星之火便可以燃起熊熊火焰。
“沙华君,你知道吗?我曾经所信任的、依赖的,全都是假象。多可笑,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可即便如此,我仍然想听从心意,不问是非因果。我相信自己的感觉,请你做我的朋友。”
不是没吃过苦头,不是没摔过跟头,或许是不够痛,又或许是骨子里的倔强,义无反顾地,宫粉选择信任沙华。
“那,就说定了——我们是好朋友。假如,假如有一天你不想和我做朋友了,请一定要告诉我,不要默不作声地走开。”沙华在心里接着道:“更不要,像清舞那样出卖我。”
“哈哈,你比我还不自信呢!你都能相信我没有谋害绿萼姐姐,为什么不肯相信我们的友情呢?呐,我们拉勾勾。”
宫粉笑了,连日的委屈和阴霾,仿佛被清风吹开,露出了雨后天晴的一抹蔚蓝。纵使这个世界有再多不堪,也不能忘了最朴素的梦想。
“对了,沙华,你做的哨子根本就吹不响嘛!”宫粉抓着哨子,向沙华扬了扬。
“听不到就对了!我做的哨子,只有我和——只有我能听到。以后若是你无聊了,或者遇到什么危险,吹响它我就会来找你的。”沙华微微得意地笑道。
“嘿,我能遇到什么危险嘛!”宫粉撅了撅小嘴。
“那可说不准,这一次若不是清舞出手,你不就有危险了?”
“快别乌鸦嘴了,这种事情我可不想有下一次。”宫粉使劲地挥了挥手,似乎想把之前的厄运都挥散。她忽然想到什么,停下了动作。“沙华,之前你说在执行任务,让我保密。现在还需要保密吗?”
沙华未料到宫粉这般问,嘴唇翕合,不知如何回答。他实不愿欺骗宫粉。倘若宫粉不主动追问,他便不用正面回答,内心的愧疚似乎也会减少几分。可现在……
看出沙华的犹豫,宫粉善解人意地笑道:“好了,我不会说的。这是我们俩的秘密。”想到须对疏荡刻意隐瞒此事,宫粉有些动摇,可转念一想,自己对前辈们又有多少了解呢?
宫粉还欲多说两句,却见沙华突然神色一变,身形疾动,瞬间隐匿在灌木丛中,似乎只是一阵风过。唯有耳畔轻轻飘过的“我先走了”四个字,证明他曾经来过。
“宫粉,你在这儿啊!”朱砂不知从哪条小路冒出来的,吓了宫粉一跳。看来沙华是注意到了朱砂的接近,所以来不及解释就先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