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到底想不想死。
他感觉自己那久未经波澜的心被引起了一丝变化,那大概叫做——好奇心。
“错了。”
他歪着头“嗯”了一声。
年轻的女人似乎转过头来看着自己,模糊的面容中,只有那一双眼睛,竟如同触电一般,黑曜石中流过一抹朱色的殷红:“你的音,错了。宫,变调。”
他淡淡的点点头,手指随即动了动:“姜姓女,能辨音。”
她的眼波似微微一动:“姬姓男子,不善奏此音。”
他停下手指收留了指尖的流萤,裂开嘴角笑:“神农做五弦琴,传宫商角徵羽,黄帝亦有仰延做谱、冷伦成歌舞音乐,不要小瞧后起之秀哟。”
她忽然歪歪头:“黄帝之音盛大、令人不由自主的臣服、窒息。你的音,轻、散、流云,非劳动号子、非战争烈歌、非祭祀盛音、非朝会恢弘,你的音,心之曲。”
他的心微微一动,竟似有丝丝波动:“是,正如同你一样。”当她的部族将欲融为轩辕黄帝的血液之中,正式代表着消亡开始,她却在孤独的追寻着旁人难以理解的那场梦。
“道,是天地间最玄妙的东西。”他静静的听她开口,仿佛相识多年的老友:“起初,世间有了神灵,然而,他们不过是宇宙的一个载体,因为先验的智慧与力量,他们方能掌控世间万物,然而,所有的一切,最终都会在道法之中消亡——重生。”
唔…这似乎是很玄妙的东西呵。
“若我未记错,你是姜姓的巫女吧,被称为最接近神灵的姜氏巫女,如此质疑你们的神灵,这…好吗?或者说,怨恨女神剥夺了炎帝对这片土地的统治权?”
“真是幼稚。”
幼稚?玄言嘿嘿笑了出来,居然有人说他幼稚呵…多有趣。
她望着沉沉月色,又似乎透过那片月色在看着身后的神宫:“既然夺得了人间的统治权,正应该代替所有的人类去领悟真正的道法,一切充当女神统治的工具,如何说来都是愚蠢的吧。”
玄言懒懒的摊开身体:“看来你并不赞同你的族长,他看到了玄鸟,就轻易的承认了自己的末日,然后毫无抵抗的交出了一切权力。你似乎也并不认同我的族长,他——充当了另一个女神的工具!”
“不过,那个蚩尤,似乎也是个勃勃的野心家呵,他对神的反抗,消极又充满欲望,反抗只是一种手段,统治才是最终的终点。”
他始终觉得神这种存在,怎么说呢,有些不可思议。似乎时常会给人类与精灵古怪以震慑力,然而有时候又仅仅升华为一种符号。一道天河令他们高不可攀,颇有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意趣。
他轻轻吐出一口轻气,指尖抓住了苍空中的一颗星——战争将临,心月狐降世。
她与他是不同的吧。她带着那种目标明确的执拗,用死亡的方式无声的抗争着、探索着,然而却又圉于生命的消逝,便只能用一种强迫自己以殉道者的方式无数次的感到死亡前最为清醒的时刻,然后继续执拗的活着探索答案。
他大概正好相反?
虚无缥缈的青空、漫山遍野的云雾,模糊不清的意图,很多东西对于自己而言太过于容易理解,将所有的规律参透以后,开始惫懒得将他们继续放回最初的位置,所有的一丝一毫,不会在他的心中留有一点位置。
然,在最终的交汇处,他们是相同的,偶尔流露的、对神灵那种无所谓的忽视,大概是异于常人的吧。
玄言起身,回过头笑笑:“活下去,才有寻死的机会。”
第62章 轮回之咒
蚩尤的邪雾持续了将近一旬,轩辕部落的勇士们死伤许多,双方在雾气之外各有交战,看似所有胜利的几率都处在轩辕,然而那邪肆的风似乎永不停歇。
玄鸟停驻在风沙之上,永远安静的停歇着,它处于风沙之上,似乎谁也不知道,它选定的王者到底是哪边。
甲子是大吉之日,族中那流言般的窃窃私语忽然甚嚣尘上,变得躁动起来。
九天之上仙气缭绕、飞凤密云、羽鹤轻鸾,滚滚流云之上的众神个个宝相庄严、不可侵犯。
他看见那女人飞袖蹁跹,雍容淡颜的停靠在幼弱的母羊旁,她的眼角细挑而慵懒,平淡缥缈:“轩辕氏,至今以后,尔为世间至尊——黄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