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首领拍拍面颊,耳边遂渐渐听到柔软的男声懒懒的浸润在其中:“如此即可,无复多言。”
随后是一声含着忧虑的叹息:“刑天死前仍旧歌颂那首《扶犁》,哎——安土之重、削钺之冲。
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屈服的,小臣曾亲眼所见,刑天的头颅被砍掉,然而他的双手中长出了双眼,而将头颅扔进了炎河之中,那双眼睛变得火热赤红,竟然比他活着的时候更为可怕!同是姜氏的族人,这是姜氏族人的秉性,即便是死,若是心有执念,仍旧同不死一般在大地上游荡!”
那柔软的男声微微的沉默了一些,连带着埙声都沉寂了下来,只如同燃尽的艾烟一般轻声喃喃:“若非他做《扶犁》,安土之重、削钺之冲…安土之重、削钺之冲。我们需要一片安静的土地度过严寒,需要柔软的皮毛来获得安静,谷子与麦子已经能够给我们以滋养,又何须再次去做些野蛮的行当呢。更何况,我们还有她们,她们是神的信徒,这千万年来,她们的预言从未失信!刑天为何非要大兴战事去灭亡其他部族呢,就令他的弟弟为继任的刑天吧,将他兄长染血的斧头交给他,让他记住这个教训。”
“那么妖星之事——”
那男声似有些谑笑:“予之四官总览星辰,四季妖魅众多,难道予炎之部便见一便亡么,实属可笑!”
“巫女大人——”
那声音戛然而止,大首领方进入那明亮的堂中,光芒闪耀的一切竟令他不敢逼视。炎帝之部为火焰兴,世世代代被光芒笼罩着,他们得衣衫近乎朱紫,却并非完全是蒐草的红,那带着魅惑的红色在每一个角落,如同祖先口中代代传承的一种糜烂的花朵,他们为了存活与壮大,以自身为旋涡,几乎燃烧着所有人的生命,而最后甚至不能够满足,因而将自己也燃烧,这是大良工之手亦不能创造的颜色。
炎帝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自柔软的牛皮上缓缓的折起半身:“原来是九黎的首领。”大首领方抬起头,原来这柔软的声音正是来自炎帝的口中。九黎的人为之震惊,皆因眼前的男人果然不负虚名,他的肌肤如同羊羔一般白皙,几乎看不出来是战士的手指——每个部族的首领,皆要在刀锋之上舔舐血液,他们的肌肤几乎已经皲裂,又怎能如此白皙秀致呢?
然他微微探出面容来,却更是令众人吃惊,这个男人的美丽,几乎可以同女人相比!
炎帝柔柔的笑了,竟是半分听不出凛冽杀气,似乎还带着些孩童的笑:“大首领不必感到惊慌,每一个见到予之人,总要露出这般的表情。”他似有若无的有所指摘,只是懒懒的重新靠近幔帐之后,声音显得越发的柔和缥缈:“昨日之日不可追,战事已经过去许久了,竟让人忘记了血的印象,真是可惜…咦、大巫女,你有什么指示吗?”
大首领在身后有些愕然,这屋中静谧,他却是丝毫没有半丝动静,怎的又有他人所在吗?那问题的主人似乎没有半丝回应,大首领受不住好奇心的指引,却只能暗自垂首。他方一抬首,却忽然见到族中那令人忌惮的少年人竟直挺挺的站到了炎帝面前,他防欲住手,却被那年轻人已经挑起了炎帝的幔帐,那一身朱紫的隐秘身影渐渐露出,竟是一位□□着肌肤的女巫!
蚩尤睥睨着面前美丽的姜氏族人,手间的短剑已经轻轻的勾下了面前少女的面纱,她那双充满着清淡柔光的美眸顿时转了过来,那淡红色的眼轻轻掠过,真是没得令人呼吸一滞。少年人的剑就如同手指一般,从少女明亮白皙的肌肤上轻轻划上,却被炎帝的手指不动声色的制止:“贵邦少年人年轻气盛,竟然对我族大巫女颇为兴趣,或者贵邦不晓得——姜氏巫女的地位吗。”那柔柔笑着的声音却含着威严,恰如其分的在这柔媚的雾气中渐渐升起。蚩尤对着那年轻的巫女笑了笑,回身掠过大首领带着厌恶的目光,径自的站到一旁观望着面前的男人,那带着侵略性的黑色眸子竟毫不惧怕的审视着,炎帝反倒不甚在意的向着一旁的美丽巫女垂首低笑:“萤,这年轻人倒是有些趣味,他让予想起幼年时在手中落网的小老虎,虽然有些虚张声势的样子,倒是还乖觉,记得丽鱼当年嫁予轩辕氏,灼灼桃花盈盈而开,那只小虎便这么闯进了轩辕部中。可惜啊…”炎帝低低叹息一声,却不知是和意:“可惜啊,虎终究是虎,虽然为了减威而拔其爪牙,这小虎变成大虎闯入轩辕之部,竟然划伤了丽鱼的面颊,轩辕部落因此大怒而将它剥皮祭天。由此可见,猛兽即便去其爪牙,却仍旧是贼心不死。”